一人一狐對視,一個略帶驚慌,一個波瀾不驚。
她松開拽住他的手,指尖一路往下,觸碰到他冰涼的掌心,輕輕捏了捏他的指尖,笑了笑:“怎麼?不喝點?”
純狐卿愣愣看着她,面色微微發白:“不了,我今晚腦袋有點疼。”
“哎喲,客官,身體不舒服要不上樓先歇會?”一旁收拾碗筷的小二聽到,熱情洋溢地問,“需不需要備點熱水送到你們房裡?”
這話到純狐卿耳邊,自動自覺翻譯成:快回房間吧,我采花大盜要趁你镖師大人不在今晚狠狠糟蹋你這朵嬌花~
吓得純狐卿差點沒收住形,露出狐狸尾巴,他緊貼甯野:“不,我要和他一起!”
和甯野相熟的人聽到純狐卿這句話,臉色精彩紛呈。
生逢亂世,雖然……龍陽之好也不算什麼……
但,這未免也太明目張膽……
衆人目光從純狐卿和甯野身上,又轉到裴司身上,三個大男人……
真是引人遐思的關系啊。
裴司:?
一人一狐重新坐下。
純狐卿桌上的葷菜一個也沒敢碰,好不容易上來兩道炒野菜,他隻聞了一下便差點要吐。
“今夜能聚到這一家客棧,也算是不淺的緣分。”甯野拿起酒壺,在無人看見的時候手速極快地往裡丢下一顆藥丸,接着道,“各位也知道,我們奉遠镖局遭滅門之禍,我這個二當家承蒙镖門之人厚愛,願将大當家之位交給我。不論明日城門開不開,今夜,我們不醉不歸!”
聚興二掌櫃當初就在酒局,可沒忘了甯野到底多能喝,忙說:“二,不是大當家,咱今晚意思意思就行啦,不醉不歸……别我們都喝趴下,您還清醒着。”
奉遠镖局滅門後二當家接下重擔與首富胡家合作,榮升大當家的消息早在商人圈子傳遍。不看僧面看佛面,哪怕奉遠镖局現在落魄,憑甯野能勾搭上胡家,必定是有些手段。
甯野沒有前大當家圓滑,卻也學了幾分左右逢源的本事,很給面子地笑道:“好,那今晚就各自喝點。給你們介紹下,這邊是我途中認識的幾位朋友,不介意一起吧?”
賣炭翁阿生叔和幾名後生沒料到她會介紹,忙站起點頭打招呼。
“早聽聞奉遠镖局途中會行俠仗義,今日倒是遇着當事人咧。”山羊胡商人笑道。
衆人舉杯吃菜,閑聊中談到此次滄衡城閉城原因,苦于沒有政界人脈,衆說紛纭,都在猜測。
有說滄衡城嫌流民過多擾亂城中百姓生活的。
有說滄衡城少城主與其姐程将軍不睦,趁程将軍凱旋歸來故意給她吃閉門羹的。
還有的更離譜,說是城裡有魔族混入,正在大肆排查。
他們怕是沒見過真正的魔族是什麼樣……
說了半天,衆人見三人皆不動筷,便問:“大當家,可是菜色不合胃口?”
“不是,方才來此客棧前,我們已經吃過。”甯野笑道,“剛剛隻點幾份涼菜,隻是嘴饞想吃點鹽味。”
“原是如此!大當家要不要多點幾份涼菜?這頓鄙人請了,衆位不要客氣,喜歡什麼點什麼。”聚興二掌櫃身為生意場上的老油條,極有眼色。
“掌櫃的,晚上不宜多吃。”甯野放下酒杯,半真半假道,“燭光不甚明朗,晚上又少動,容易長牙洞不說,傷及脾胃。”
國字臉後生恍然大悟:“原是如此,我說我怎麼老晚上吃撐不舒服。”
“你什麼時候吃撐了也不舒服。”與他關系好的另一名後生拆台。
聚興二掌櫃隐隐覺着她說的話哪裡不對,便順着甯野的話說:“既然二當家這麼說,我們吃完這頓,然後上樓歇息吧。”
衆人附和。
一頓飯結束。
聚興二掌櫃忽然問:“大當家住在幾号房?”
純狐卿嘟囔:“我們來時隻剩通鋪了。”
“我們來時倒是還早,客棧未有人,在天字号房,大當家若是不嫌棄一起嗎?我們自己備有被褥。”
“一起嗎?”甯野問旁邊的裴司。
“當然,叨擾掌櫃的了。”席間一言不發的裴司微一禮。
聚興二掌櫃沒敢小看裴司,世家大族的氣質不是能随意掩蓋的,忙還禮:“客氣客氣,請。”
“對了。”甯野轉身問阿生叔,“你們今晚住哪?”
“二當家,我們……住柴房。”阿生叔頗有些不好意思。
她又問:“你們來這幹什麼?”
阿生叔老實說:“我們聽了這位公子的話,來滄衡城謀生。此次外出路過客棧,是為了去收點野果做蜜餞,城内金貴人家多,愛吃我們這山野小食。”
“這樣啊……”她把目光移向聚興二掌櫃,為難問,“我這幾位朋友,交情雖淺,但他們家做的東西實乃一絕,能不能一塊住一晚,明日一起去城外看看情況?”
“當然可以!”聚興二掌櫃巴不得與她打好關系,忙替自己生意場上的幾位好友應下此事。
阿生叔不好意思麻煩貴人,剛要開口,裴司就笑着說:“一起吧,明日入城人多或許順當些,也不用各自去房裡叫起集合,方便許多。”
拒絕的話被堵回嗓子眼。
客棧掌櫃與小二聽到他們聚在一起這麼說,臉色有些不好看,但迅速掩去,朝角落裡一名商人打扮的男人使了個眼色。
被衆人夾在中間的三人裝作不知,熱熱鬧鬧上了樓。
今夜……怕是會格外兇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