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個毛!”甯野完全沒讀懂他的暗示,“不閹掉他,難道我每天晚上聽他叨叨為伊消得人憔悴那些詩嗎!他一隻狐狸在那發春,擾得我不得安眠,你就說,除了閹掉他還有什麼辦法?找隻母狐給他?”
“二當家……”身後傳來幽幽之聲。
甯野背一僵。
裴司捂臉。
純狐卿身上特殊的松木清香湧來,他哀怨地盯着甯野比紙人還僵硬的背影:“你這是準備今晚讓我變太監狐嗎?”
“我,我突然想起來有事。”裴司想跑,被甯野一把拽住。
“喂,辦法一起想的,你這個時候跑也太不厚道吧?”
“……抱歉。”
“你就這麼想閹掉我?”純狐卿眼巴巴地望着她。
甯野被他看得心虛:“也,也沒有十分想。”
“你們剛剛說的,我聽完一半。”
都聽完一半,還掙紮什麼……
甯野揉揉額角,幹脆承認:“對,我想了,也考慮了。我們人類晚上是需要睡覺的,你每晚不是在外邊在那鬼哭狼嚎,就是在我耳邊念情詩,你覺着妥當嗎?”
“……那我今晚小點聲。”
“問題是這個嗎!”甯野瞪他,怨氣沖天,“你可以白日補眠,晚上不睡。你想過我們這些普通人白日裡要趕路,根本沒時間補眠嗎!”
“我想過,所以我想辦法了。”純狐卿抓起籃子裡的蘑菇,“這些蘑菇等會你替我熬成湯,要是我太鬧騰你就給我灌一口,”
“這蘑菇……”甯野仔細看了看,“不是有毒嗎?”
“一口下去睡個三五天不成問題,到三月底我就能熬過去。”
“你确定…… 不會被毒死嗎?”裴司懷疑地問,那鮮紅似血帶藍色斑點的小蘑菇已經明晃晃告訴他們自己有劇毒。
“不靠着毒性麻暈過去,怎麼給你們清靜?”純狐卿也煩自己總到夜裡各種抑郁矯情,更可怕的是他居然覺得甯野這個臭男人還不錯,自己願意跟他醬醬釀釀。
春情期太可怕,感覺大腦被欲望占據,隻餘些微清醒,死死拉住理智那根弦,以免這段時期過去後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
“毒蘑菇就算了,我怕我控制不好劑量。”她伸出兩根手指,“給你兩個選擇,一是被我打暈,二是蒙汗藥。”
“……蒙汗藥。”他做出選擇。
一堆人圍在一處生火,由經驗老道的吃菇高手喪彪分揀蘑菇。
喪彪酷愛吃菇,因為愛吃,現在已經能分辨上百種菇。有她在,衆人不會因為混淆品種進而吃完後躺闆闆。
阿潔手藝好,煮出的蘑菇湯鮮美無比,連裴司這種克己複禮的人都忍不住多喝一碗。
衆人簡單吃一頓,又歇會後繼續上路。
今日平安抵達驿站,比預計時間提前三刻鐘。
這個驿站已經無人看守,難怪信傳不過來。
甯野感歎人走茶涼,和衆人一言不發地收拾好驿站後,簡略吃一頓午餐剩下的蘑菇湯便回房寫信,告知火兒姐此處驿站組人去樓空,需要派人前來打理。
她們的驿站不單單是自家要用,其餘镖局的人也要用,區别就是她們路過不需要收取過路費。
今夜月明星稀,隻餘蟲鳴鳥啼。
憂郁得睡不着的不止甯野一個。
她披衣起身,下樓看到五月也沒睡。
二人也對坐,也不說話。
一燈如豆,燭火發出“噼啪”聲,搖曳不定。
良久,五月用手臂捂住臉,發出哽咽聲。
她聲音不大,卻在這片寂靜中清晰回響。甯野起身坐到五月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肩,什麼話也沒說。
“二當家……”五月哭着埋進進甯野肩膀。
什麼話都不必再說,她們相依為命這麼多年,早已心照不宣。
镖局滅門,驿站跑路,都是常事。
她們都還在,都還活着。重建镖局隻是遲早的事,隻是死去的人不會再回來。
她們終其一生,難以釋懷,隻要遇到某個節點,都會不自覺想起那人。
如陰雨綿綿,如鈍刀割肉,如沉疴痼疾,永無止境……
可她們終究要為了活着的人繼續前行,不然,死後遇到大當家她們,該如何交代呢?
甯野遠望窗外,目光觸及到窗沿下毛茸茸的耳朵尖時愣住。
純狐卿不知何時變回原型,鬼鬼祟祟地探出半顆腦袋,異色狐狸眼在昏暗的光線下擴得又圓又大,像兩顆晶瑩的黑葡萄。與甯野視線對上那一瞬,他兩隻耳朵頓時歪向兩側,灰溜溜地縮回腦袋跑遠。
“……”
大晚上的他又四處溜達!
等等,自己今晚該給他灌點蒙汗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