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他們府上通報一聲,叫他們來領自家主子。”梁溫對着方知義的人道,他們看了看方知義,見他沒反應,便去了。
這十二家的人屬實是對他們擔憂久了,一聽可以将人領回去,急匆匆就來了。
來的人屬實有點多,各家都來了五六人,方知義的門檻都要被踏破了。
正堂還是小了,幾十人簇擁圍擠着,連帶着寒意的風都吹不進來,二月的天愣是叫人落下汗來。
他們東瞅西看的,一點角落都沒放過,愣是沒見到一個待領的人。
“方刺史,我家家主呢?”
“方刺史,我夫君呢?怎麼不見他人,您不是叫我們來接人嗎?”
“方刺史啊,我家夫君年紀大了,遭不住的,您快放了他吧,您想要什麼就直說,隻要我們能做到的,一定滿足你。”
……
七嘴八舌的,聽的人心煩。
梁溫輕輕用指尖堵住耳朵,果然安靜了不少。
方知義比她還嫌煩,皺着眉頭就讓他們住嘴:“行了,這裡是方府,不是菜市場大街。”
聲音驟然減小,但還是有那麼幾聲小小的嘀咕。
方知義看了眼梁溫,心中一陣無語。人不是他招來的,自然不應該找他。
“叫你們來的人不是我,找我要人沒用,你們找錯人了。”其實他更想說他們哭錯人了,他們叽叽喳喳的真的很像是哭喪。
但他畢竟事個體面人,這種不體面的事自然不會說出口。
屋中除了他們和方知義,就隻剩下靜坐喝茶的梁溫了。
一行人支支吾吾的,看着梁溫竟有些不知怎麼開口。
和方知義比起來,她哪裡像是能做主的。
那麼年輕,還能越過方知義去?
他們在這方面總是很疑心,或許不隻是他們,所有人都是,總是下意識去質疑,不敢置信。
心中這樣想,嘴上卻不能這樣說。
雖然不知道怎麼開口,但方知義都把此事推給那個人了,怎麼着都得開口。
“不知這位是?”還是有人開了口,很謹慎。
梁溫對上他們驚疑不定的眼:“幽州豐澤縣縣令,梁溫。”
這下又沉默了,就是一個小小的七品官,不禁看向旁邊的方知義。
“看我幹嘛,能說話的在那邊呢?”方知義不想理他們,他還有兩年就卸任了,幹嘛摻和進這些是是非非裡。
“梁縣令,您看是不是将人放了?”沒同梁溫打過交道,不知道她是個什麼性子,隻能怯怯的開口。
梁溫爽利道:“放了,也行啊。”
他們面露喜色,但梁溫話鋒一轉:“我能得到什麼好處?”
“你們拿什麼來換?”
這明晃晃的字眼砸在他們頭上,把他們砸蒙圈了。
這麼直接的嗎?
好處或者交易不應該私下裡談嗎?她怎麼直接擺在明面上了,這是他們沒有料想到的。
他們十二家的人各自看着,心思各異,誰也不能先站出來。
“梁縣令,這……不合适吧。”
梁溫笑了下,他們在和她談合不合适?
“你們玉瓷十二家擁簇孫氏,而孫氏投靠幽州節度使沈巍,沈巍又關城戒嚴,整日練兵。”梁溫停頓片刻,“我不信,你們沒收到風聲。”
幾人的臉霎時就白了,站在這兒的多半都是内宅的婦人,不曾參與這種摻雜家國利益的事。
他們自是收到風聲了,不然怎麼可能會這般慌亂。
玉瓷十二家背靠孫氏才能有如今的地位,但沒了孫氏他們又算得了什麼。
更何況,孫氏投靠幽州節度使算得上是賊子了,世人眼中他們與孫氏分割不開,又會怎樣想他們。
如何能不急,就在火燒眉毛的節骨眼上,家中主事的被抓了,那可真真是将他們往絕路上逼啊。
還算有些膽識的婦人穩着身子問:“梁縣令,您給個準話,您要我們怎麼做?”
“簡單,就一個字:舍。”
這個字壓下來,有些愕然。
舍什麼?
榮華富貴?
除此之外他們還有什麼,沒了,商人能有的還能是什麼,隻能是那萬貫家财。
那婦人定着心神:“您想要多少,隻要我們出的起。”
錢财沒了還能再賺,人要沒了,這個家就垮了。
梁溫這才正色,語氣算不上冷淡,也絕對說不上熱絡。
“諸位好像誤會了,我要你們舍的可不是家中銀錢,而是将孫氏舍去。”
舍去孫氏?
他們有些不明白了,如何舍?
“衢都連接南北,貫通東西,是商事交易的好地方。這裡富貴迷人、錢權聲色,絕不是孫氏一家獨大,舍了他,換一家投靠,豈不是既破了眼前的窘境,又全了日後的名聲。”
“通敵叛國?亂臣賊子?助纣為虐?哪個放在你們身上,這輩子都洗不清了吧。”
那婦人想了許久,才開口:“依梁縣令高見,我們十二家日後該何去何從?”
梁溫沒明言:“紫氣東來,自然是在東方。”
東方?
衢都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有能力排得上的商戶有限。
要說東方,就隻有一家。
她目光一定,看向梁溫。
這人與徐漱玉有什麼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