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清街茶館,二樓雅間裡,幾道身影面露憂色
汝生玉器的劉東家重重将杯子砸在桌面上,看向其他人:“你們說徐漱玉搞這一套是幹什麼啊?咱們最近又沒得罪他,怎麼就突然斷了咱們的路呢,我手頭還有好些貨積壓,若是出不去,全都得砸手。”
碎軒瓷器的曹東家歎了口氣:“誰知道呢,這些年大家受孫氏打壓,隻能憑借徐氏讨些生意過活,如今徐氏借口不收,可不就是斷了咱們的後路嘛。”
一聲怒哼,沈記瓷器的沈東家陰沉着臉:“當初我就不同意和徐氏來往,但你們不聽啊,這下可好,别人手底下讨日子的生活飛了,但凡當初聽我的,咱們幾家聯合起來,還能怕那孫氏打壓不成。”
“行了,在這兒說上風涼話了,當初徐氏遞上橄榄枝你不是也沒出聲拒絕嗎?有時間在這兒推诿責任,不如好好想想一會兒徐漱玉來了該怎麼周旋,别的不說,手上這批貨得先尋個法子出出去。”出聲的是一直與沈東家互相看不上的張氏玉器鋪的張東家。
“唉,看這時辰差不多了,徐漱玉應當快到了。”曹東家怎麼想都想不明白,近兩年他們與徐家走動頻繁,銀貨兩訖,從沒有過龃龉。
劉東家才是最急的那位,另外三位都已經交貨,愁的是後路,但他手上的貨還積攢着,愁的是眼前:“你們說他這樣做是圖什麼啊?”
沈東家冷硬着說:“還能圖什麼,心大了,發達了,瞧不上咱們這仨瓜倆棗了呗。”
張東家嗤笑一聲:“若是你,我倒是信,但徐漱玉……”
他話意未盡,幾人卻是都清楚,正是清楚徐漱玉的為人才更不明白他這一遭是為了什麼。
商人行事講的就是誠信二字,若是丢了,就是将名譽二字丢了,在商行也是臭名昭著的存在,哪裡會有人願意和這樣的人合作交易。
無疑,徐漱玉在商行裡的名聲是一頂一的好。
所以徐漱玉揚言要斷了他們的交易,他們才會如此吃驚着急,畢竟事少利多的交易微乎其微,碰上一個都算是燒了高香。
再說,他們四家都遭受着孫氏的打壓,若非徐家接濟做靠山,早就被吞的渣都不剩了,哪裡還能有如今的好日子。
當年孫氏拉幫結派成立商會,就他們四家遲遲觀望沒有妥協,彼時孫家已經有了靠山,遙遙直上,他們與之對上自是自讨苦吃。
道理誰不能明白,但孫氏實在是獅子大開口,張口就要各商鋪年收的一成利以及和各商鋪簽訂不能越過商會出貨的契約。
礙于孫氏及其背後的勢力,勢弱的商鋪率先妥協,後玉器瓷器逐漸被攻占,家底還算豐厚的商鋪也漸漸妥協,最後就隻剩下他們四家。
他們抗争了兩年,鋪子收益日益衰微愁眉不展之際徐氏突然找上門,本來他們沒當回事,但孫氏又聯合商會其他商鋪斷他們四家後路,隻能死馬當活馬醫,向徐氏投誠。
但徐氏幾次三番不見,淨是推脫敷衍,情勢危急,他們也急了,打探着徐當家的消息,将人給堵了。
費了好一番口舌,又應下不會供貨于他人,才争取來。
事後回想起來也曉得是入了徐漱玉的局,但事情已成定局,也不好再說什麼。
畢竟,從長遠來看,徐氏确實是個好的選擇,總比跟了孫氏強。
張東家是四人中最悠閑自在的,他覺得徐漱玉此般做法不像是為了甩掉他們,相反他覺得徐漱玉這是想拉着他們一塊幹些什麼。
若不然,直接甩了他們便不會答應他們的約見。
但既然見了,那就絕不會是他們所想的那般。
如此大費周折,張東家反倒是覺得有點意思。
張東家被他們催的急,早上還未用膳,此時點了些糕點,吃着覺得還算不錯。
他懶得多想,等徐漱玉一來,所有謎底皆會揭開,着什麼急啊。
劉東家見幾人不言語了,隻能幽幽歎氣:“太突然了。”
“太突然了。”
玉杓記的甄掌櫃感歎一聲,看向穩坐着的徐漱玉和梁溫。
玉杓記是徐氏名下的鋪子,在衢都出了名的,那裡的玉器首飾樣式新穎、鍛造精巧,頗受達官貴人的喜愛。
近幾年那四家有徐氏照拂,出的貨是越來越差,徐漱玉早就想鞭策他們一下了:“要的就是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甄掌櫃想了下:“張氏玉器鋪的貨還是不錯的。”
徐漱玉給旁邊的梁溫遞了個湯婆子:“做工确實不錯,但太老了,拘泥于那點子一成不變的樣式,售出也不太行。”
甄掌櫃想了下,還是說:“那其他幾家呢?”
徐漱玉掀眸:“我都懶得掌眼,近些年沒生出警戒之心,反倒是将膽子養肥了。”
甄掌櫃不說話了,有些物件連他都瞧不上眼。
梁溫揭開簾子一角,看向窗外,已經到長清街了。
才放下簾子,馬夫便停了車,梁溫與他們二人一齊下了馬車。
此時茶樓人不算多,三三兩兩,有些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