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瞿白這次沒留在梁溫院中,和梁溫商議完後去了追風買的一處院子。
自打梁溫與孫家搭上線後,縣衙周圍便總是出現一些練家子,梁溫注意到了沒管,蘇瞿白為了不暴露便減少在縣衙的存在,于是他讓追風在不顯眼的地方盤個院子,方便落腳。
追風買的巧,這院子就買在符家人旁邊,占地不大,甚至能稱得上一句簡陋。
房瓦上長了成片的草,院子裡随處可見瘸了腿的凳子,靠近房檐下的水井早就沒了水,蘇瞿白站在院門口逡巡許久。
追風隻告訴他在北巷中盤下個院子,卻沒告訴他這院子破敗的猶如城外八百年沒人供奉過的廟宇一樣。
普普通通的一進院,他擡腳拾上台階,推開主屋的門,屋内擺件依然陳舊,但是勝在整潔幹淨,蘇瞿白合衣躺到床上,準确來說是硬實的土炕。
房子實在不隔音,他聽到隔壁符老頭和符文華的講話的聲音,窸窸窣窣的,他們聲音壓的低,聽不真切。
沒過多久,這聲音便沒了,蘇瞿白擲出一塊銀子,正正好好擦滅燃着的燭火,銀子撞擊在牆面上,墜落在地。
盛京已經許久沒來信了,出來時日頗多,也該回去一趟了。
夜半,淅淅瀝瀝的小雨下了起來,蘇瞿白被漏瓦滴落下來的雨滴澆醒。
他坐起身來,抹了下臉上的水漬。
真是找的一手好宅子。
豎日天亮便放了晴,蘇瞿白褪下外衣抽出刀,走至院中耍起來。
鋒利的刀刃泛着流銀冷光,利落的揮舞着,招招生猛,劃破長風。刀柄上系着紅綢,刀刃橫向斬去,将紅綢中途截斷,飄飄揚揚落在地上。
下盤穩健,腳步交替踩在水窪上濺起水花,下擺的褲腿被浸濕,最後刀刃向下劈去,離地面堪堪僅有幾分的距離停下。
身上出了薄汗,蘇瞿白收回刀吐了口濁氣。
穿上外衣,他便提着刀走人。
集市上,元岐正坐在木凳上狼吞虎咽着,突然身邊來了一群玩鬧的小孩子,他的凳子腿不知道被哪個小孩子一撞給撞掉了,他整個人跌在地上,嘴裡還叼着一根勁道的面條。
他趕緊把面條吸溜進嘴裡,拿起掉落在地上的折扇仔細檢查起來,見沒有破損才心疼的抱入懷中,嘴裡念叨着:“我的寶貝兒啊,得虧你沒事啊。”
那幾個小孩子見狀,知曉自己做錯了事,低垂着頭,怯生生的看他。
元岐真的很想爆粗口,但看到眼前一排豆大的人又真說不出來什麼狠話,最後隻能擺擺手讓他們趕緊走。
再回頭,桌面上的湯面灑的哪哪都是,元岐瞬間沒了任何食欲。
輕歎一聲,便将銅闆放在桌上準備走人。
擡眼,對上巷子口的目光,悠悠然換了方向,小心翼翼的觀察着四周,這才向那裡走去。
這個巷子裡都是低矮的破落宅子,年久失修,定居在這裡的大多數是上了年紀的人。元岐一路跟在那人身後,直到到了杳無人迹的田地邊上,才駐了腳。
那人一身白衣,頭戴幂籬,僅有一雙柔荑能被窺見。
“怎麼着,有事找我?”元岐站的松垮,一把甩開折扇,低垂着頭看着上面的“義”字。
“半月後将梁溫引到望畿山。”聲音透着老态,嘔啞嘲哳難聽的緊,卻又不像是正常老人的音色,顯得格外怪異。
“怎麼?按捺不住了?”元岐哂笑一聲。
“按我說的做,别忘了,你的命在我手裡。”
元岐不在意的應聲:“嗯哼,我知道,你不用總是拿這個威脅我。我向來是個聽話的,這你是知道的。”
那人沉默,随後才道:“你最好是,此間事了,我放你自由。”
“别啊,多利用利用我呗,就和以前一樣。”元岐根本不信,他嘲諷開口:“反正虧的又不是你。”
那人怒喝道:“元岐。”
“聽着呢。”元岐掏掏耳朵,示意自己耳朵不聾,不必要那麼大聲。
“半月後,我要在望畿山見到她。”那人不與元岐争辯,話落直接走人。
元岐刷的一聲合上扇子,看着那人消失在自己眼前。
等元岐到了縣衙時已經過了上衙的時辰,毫不意外的被梁溫抓到了,梁溫定好懲罰後把他扔給王主薄。
“畫十幅王主薄的畫像,由王主薄監督。”
元岐對上王主薄目光堅定的臉,瞬間頹了下來,對着梁溫無情的背影喊道:“縣令,能不能換個懲罰啊?我不會畫啊!”
梁溫頭也不回。
王主薄一把揪住元岐的衣領子,一手撫着自己的胡子:“走吧,去我那兒。”
“主薄,你看縣令都走了,要不就算了吧。我請你喝酒去……”元岐的聲音逐漸變弱:“要不,聽曲也行。”
王主薄不為所動,“不感興趣,我還是更想見識一下你的畫技。”
元岐臉都苦成了菜色:“我哪有什麼畫技,滑稽還差不多。”
可惜,自嘲并不管用,元岐還是被拉走了。
梁溫照常巡街,不過她這次特意繞着縣衙走了一圈,卻沒發現往日裡守在這裡的練家子,孫家把人撤走了。
不可能是信任她,所以把人撤走了,要麼是孫家出事了,要麼就是孫家來人了。
梁溫朝着身後衙役頭招招手:“去孫府外宅那裡盯着,孫家來人回來禀報。”
衙役俯首作揖走人,那人名叫牛青,時常在梁溫跟前露臉,不過為人并不市儈圓滑,反倒是憨厚老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