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溫晚些時候已經換好了衣袍,就等着孫家來人接她。
等了兩刻鐘,元寶進了院子送來孫家的信,梁溫接過:“留了話沒有?”
“沒有,隻有這封信。”元寶搖頭。
梁溫讓他退下了,拆開手中的信封,裡面依舊隻有簡略的幾個字。
明日再聚。
梁溫看了許久,嗤笑一聲,将信件燒了個幹淨。
還真是……好大的派頭。
她幹脆起身去了梁老夫人的院子,正值晚膳,梁溫突然想起那個時不時派人送糕點來的老夫人,現下無事正好去陪陪她。
剛進院子就遇上了老夫人身邊的劉嬷嬷,她步履匆匆向院外走去,梁溫與她在拐角處撞在一起。
“劉嬷嬷怎麼走的這樣急?”
劉嬷嬷趕緊向她問好,“家裡出點事,向老夫人告了假,這便要趕回去。”
梁溫見她神色慌張,寬慰道:“别急,沒事的。”
劉嬷嬷應下便走了,元寶看的稀奇,嘴邊嘟囔:“劉嬷嬷平日寵辱不驚的,今日這是頭一次見她這樣。”
梁溫走上台階:“有什麼奇怪的,世上總有她在意的人。”
老夫人也算出身顯貴世家,平日裡注重規矩,又喜靜,院中伺候的丫鬟小厮都被調教的極好,行止間姿态從容麻利,眼力見極好。
這不,梁溫才進院,就有丫鬟進了屋子告知。
等她進了屋,祖母已經坐好等着了,面色紅潤有光澤,将養的極好。她笑着起身拉過梁溫的手,對視而坐,好一派承歡膝下的好景。
梁老夫人摸了摸她的臉頰,見多了些棱角,憐惜道:“瘦了。”
梁溫:“沒瘦,長開了。”
“也是,過些日子便是你的加冠禮了。”說到這,梁老夫人眼角又濕潤起來,“本來不應該是冠禮的。”
梁溫将梁老夫人帶些褶皺的手握住:“沒事。”
梁溫的生辰在三月初三,是個逢春的好日子。她不太在意這些,便沒将生辰放在心上。
見她傷感,梁溫避開這個話題:“過些日子便是清明了,縣上定是熱鬧,祖母總是悶在家中,不妨出去走走解解悶。”
梁老夫人搖頭,“不了,年歲大了,不好熱鬧,你有空時常來瞧瞧我便是最好的了。”
許是人老了都喜歡兒女承歡膝下含饴弄孫,梁老夫人年輕時也是個手段狠厲的,将家宅鎮的嚴,歲數一上來,竟與先前大不相同,時常傷感,情到深處還要落淚。
梁溫自認不是個溫情的人,此時看着眼前這個頭發花白的老人心下也有些發軟。不管怎麼說,她都是梁溫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兩人脈脈溫情時,丫鬟便輕手輕腳的将晚膳擺放好了,梁老夫人日常晚膳用的少,今日打眼一看卻是滿桌珍馐,應是得了梁溫來了的信兒特意吩咐的。
梁溫與梁老夫人用完膳,也沒急着走,頗有興緻的陪她手談一局。
梁溫别的不會,這些個棋她倒是略懂一些。黑白的玉石棋子錯落縱橫的落在棋盤上,梁溫沒什麼勝負欲,梁老夫人也隻是找個法子多留她一會兒,兩人一來一往間都很平和。
等到了後面,梁老夫人卻認真起來,落子的速度慢了下來,指間執着棋子謹慎的走着下一步,梁溫落子的速度倒是快,吞殺了不少白子。
梁老夫人蓦然一笑,“棋藝進步太快了。”
“沒有,您故意讓着我呢。”梁溫有自知之明,她的棋藝可沒好到那個份上,梁老夫人幾次落子都遲疑的很,落在了顯眼的下風處。
梁老夫人撿起一顆被圍的白子:“困住了就是困住了,再怎麼說都是蒼白無力的辯解。”
梁溫看她,眉眼依舊柔和,隻是眼中深沉起來。
梁溫一顆一顆撿起黑子,玉石撞擊發出脆響,慢慢的棋盤上便隻剩下白子,她将黑子都放回棋簍,随後取下梁老夫人手中的白子放回到原來的位子。
“看,這便脫困了。”
梁老夫人也顧不上儀态了,捂着嘴笑得歡,摸過梁溫的手:“你這孩子,好啊,以後若是遇到了這樣的境況,也要記得你今日的解法。”
她笑了好些時候才停住:“雖然無賴了些,但也是個好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