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上的人越來越少,越來越寂寥。在時代奔湧向前的濤濤洪流中,六安鎮曾經走在了浪花上,工廠蒸蒸向上,也因為各種原因,最後成了通市轄區的最貧窮,人口最少的鎮。
大巴在路上行行停停,路上陸續有人上車,不久,大巴裡就坐滿了人。
忽然,一個坐在中排靠近過道的中年男人站了起來,轉身向後排喊道:“住在東橋的郭遠嗎,我是住你隔壁的龐江。”
擠在最後排中間的一個中年男人起身,激動的喊:“我是龐江啊,你這小子,十幾年沒見了,怎麼胖成這樣,大老闆的福相啊,我都快認不出了。”
“别笑話我了,啥大老闆,我是被生活壓迫,才發福的啊,下有小,上有老,物價年年漲價,錢難賺屎難吃啊。”
“現在好了,要拆遷了,你的生活要好了。”
“是啊,六安鎮的老房子賣又賣不出去,租也租不出去,還好老房子沒啥物業費,不然這麼多年又是一筆丢到水裡沒水花的支出。”
聽這兩人提及六安鎮的拆遷,方才正打瞌睡的、玩手機、嗑瓜子的大巴上的乘客們,紛紛加入了拆遷話題的讨論。
一個五十左右打扮時尚阿姨說:“這事,這種好事怎麼會輪到我們六安鎮?我至今都不敢相信。”
“五安鎮,他們鎮上私底下傳要拆遷建飛機場,傳了一年了。知道消息的人使勁蓋房子,兩層樓的改成了四五層,還使勁往戶口本上遷人進來,有的家裡才兩進的平房,把自己的近親遠親能遷的全遷進來戶口本,一個戶口本上多了十幾個人。省裡調研了解這些情況,一算賬,要多花太多錢了。就考慮到了六安鎮。”一個三十左右帶着眼鏡的斯文男子說。
“我們六安鎮這下子終于翻身了,要從通市最窮的鎮變成富裕的拆遷鎮了,雖然我兒子争氣會賺錢,在通市市區買了房,全家除了我都遷了戶口去了通市,但我舍不得老家,戶口一直留在了六安鎮。不過,每次有人知道我是六安鎮的,就來一句,是那個最窮的六安啊,我那個氣啊。我們六安十幾年前也輝煌過,如今又要輝煌了。”一位頭發花白的大爺感慨萬千。
大巴上的乘客們滿臉喜氣洋洋,氣氛比小時候的過年還熱鬧。
大巴上有人問:“誰住九福橋的,下了大巴後,我們一起叫摩托車回九福橋。”
他這一問,車上的人開始互相問在六安鎮的地址了,好下車後結個伴。
大巴停在了六安鎮車站。
康嬌嬌把斜挎小包轉到了身前,捂禁緊了小包,随着人流下了車。
小包裡可是重要的房産證,關鍵時候不能掉鍊子。
康嬌嬌在大巴上沒找到同樣住勝利街的老街坊,不過她下大巴後走大概二十分鐘就能到外婆家了。
康嬌嬌第一次看到六安鎮上有這麼多私家車,各地牌照的都有,離開六安鎮的居民們千裡迢迢的從四面八方回來了。
走到勝利街上,康嬌嬌直接去了居委會,先去問問拆遷補償方案,現在最關心的是拆遷能賠到多少錢了。
居委會門口圍的水洩不通,但聽裡面傳來的聲音很吵。
康嬌嬌捂了捂包,房産證安全要緊,站外面一樣可以吃瓜啊。
看見圍觀群衆裡一個熟悉的街坊,康嬌嬌忙跑到她旁邊:“王阿姨。”
“嬌嬌,好像你外婆去世後,就沒見到你來過六安鎮了。”
“是啊,王阿姨,好久沒見你了,你燙的頭發真好看。”
“是嘛。”王阿姨摸摸了頭發,被誇的心花怒放。
“這麼多人,裡面在吵什麼啊。”康嬌嬌問。
王阿姨把康嬌嬌拉到了人群的外圍,小聲說:“還不是五安鎮的人,到嘴的肥鴨子飛走了,媽呀,吓死我了,一早來了兩輛大巴五安鎮的人,要找拆遷辦的人讨說法。聽說拆遷辦的人在我們這居委會,就兇巴巴的來了,把拆遷辦的人堵在了裡面。”
王阿姨又瞥了眼居委會門口,說:“嬌嬌啊,俗話說,會叫的孩子有奶吃,五安鎮這麼能吵,不會把我們的肥鴨子也吓走吧。我兒子可指望這隻肥鴨子娶媳婦。”
康嬌嬌笑了笑:“王阿姨,不會啊,都下了公告了。”
随後,康嬌嬌把車上斯文男人講的五安鎮提前加高樓層戶口遷人的事講給了王阿姨聽。
王阿姨拍拍胸口:“聽你這麼說,我放心多了,你沒看到,五安鎮來的這些人,個個都很兇,我從一大早擔心到現在了。”
王阿姨不知道,康嬌嬌對六安鎮拆遷成功這麼有把握,是因為她有一個來自未來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