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開封府之前,你在陳州州衙任過職,在富庶的闵縣縣衙任過職,在偏遠的西南土鄉任過職。錢都是那些年頭弄到手的。”他推測着緩緩出聲。
“大人莫怪罪,”叩首,無盡地恭謹,極盡地服從、敬畏,向這個正直理想的年青官員交代,“坊間民謠皆傳唱,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天下烏鴉一般黑,哪兒哪兒官帽不艹狗。”
“很多時候,與個人品行無關。在那個衙門裡,在那個位置上,就必須得幹那個位置的事兒。”
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息。
“必須得拿。”
“你不拿,别人怎麼拿?”
“你不拿,别人怎麼安心?”
“你不拿,别人豈敢讓你占着位置繼續坐?”
“同光和塵,随波逐流。”
“卑職自認除了這五千雪花銀,其他沒做過任何虧心的,至少沒有冤假錯判,屈打成招,枉害過任何無辜的人命。”
“……”
死一般的寂靜。
漫長的,難熬的,令人窒息的寂靜。
沉重的物什郁郁地墜落進了胃裡,墜落進了看不見、找不到的深淵。
“……”
“……你在誇大,以洗脫自己的罪名。”頭頂的聲音艱澀非常,“開封府就很清正,幹淨……”
我打斷這厮的冥頑不靈。擡起頭來,自下而上,上下級之間四目相接,幽暗地凝視。
“展大人,您曾是鮮衣怒馬的南俠。年少輕狂,仗劍不平,遍行天下。”
“天下之大,可曾見過第二個開封府,第二個包青天?”
“……”
“……”
如果都這樣了,這做領導的還要法辦老子,那麼老子無法可作,無話可說。就當流年不利,運氣不好踩上了一泡狗屎,撞上了個執拗的憨逼了,唯有自認倒黴。
不對的不是我們,是他們。
不正常的不是外頭的,是開封府。
當錯誤成為大多數,堅持就成了異類,黑白就颠倒了。
他該去問問杜鷹、馬澤雲、蒙厲悔、丁剛……沒有錢,沒有白花花的銀兩積蓄開道,蒙厲悔能從兇險的邊疆轉職太平優渥的帝都?馬澤雲能從鳥不拉屎的苦寒西北升職進開封府?丁剛能把曾經過失緻人死亡的污點從檔案裡抹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