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扶晔的意識流轉,他能夠感知到,自己對光屏系統的掌控程度,漸漸超越了文本字面上的框架。
流動的銀色細線,就仿佛是編織成系統的骨架。
而他已經學會了,如何去改動與扭轉它。
“我不會抹去他的記憶的,歐米茄。”
金發青年微微彎起嘴角,宛如自言自語般,話音極輕、卻又極溫柔地,低聲笑道。
“這是我的使命,也是我本該保護之人,是奇迹般、屬于這個世界的造物。”
“直到生命耗盡的時刻為止,我會一直看着的。”
“隻要用僞裝的角色面闆,隐瞞過「安保系統」的眼睛,就不需要他一人的犧牲。”
“不管是這顆星球上的生物,還是人魚皇,我都會一直注視下去。”
“即便終有一刻,會迎來不受歡迎的終局,這也并非,我可以肆意插手之事。”
即便,那或許,是他心中所許之人,也是一樣。
青年淺灰色的眸子低垂,細線銀色的光芒,映在臉頰之側,宛如神迹。
懸挂于半空的齒輪,默默運轉着,沒有再發出聲響。
可白色空間之中,繁雜的光屏慢慢淡去,僅留下一排,關于白海公國會議的人員資料。
扶晔能夠感知到,消失的光屏,被妥善地維護與保存着。
而歐米茄對他全然的服從與依賴,也讓他對于對方的身份,隐約有些推測。
他的目光轉向光屏,跳動的數據,正停留在他進入「時間停止空間」之前。
要主動出擊,将白海公國各處一團亂麻的關系理清,完成他在這裡最後的使命,就必須要先去了解,每一方的信息。
他實際接觸過的,隻有執政官和公爵一派。
乍一看來,今日的會議,是由公爵做出的邀請,因而自己所處的立場,是和公爵等人一緻的。
可是,自從昨夜,清決展露在自己面前,那片藏于鬧市之中的隐秘工坊,扶晔便不得不相信,公爵并不像他所看起來那般,是個軟弱的角色。
扶晔的目光,掃過一張光屏。
上面很快顯示出,白海公國的各類武器、士兵、後勤人員等的數目。而光屏的另一側,則是鋼澤公國派出的總人數。
若是不看機密工坊之中,研制的武器強度,單單隻有軍部登記在冊的那些庫存,那麼,要對抗敵方海軍的強攻,必須以暗中行事的人魚族作為主力。
隻是,公爵的态度,讓扶晔不得不懷疑,白海公國并沒有和盤托出、與人魚族平等合作的意思。
人族不明白人魚族真正的能力,也就會生出敬畏、敵對、或是僥幸的心思。
到時候會議之時,如果工坊的事情,公爵仍未坦率,那麼,事情也就到了不得不做出抉擇的地步。
扶晔指尖輕劃,調出白海公國軍部的人員名單,這次參加會議的,是負責都城守衛的老将軍——
對方自公爵上位以來,都駐紮在這片地區。
而至于白海公國邊遠地區的守衛,則是由此人的侄子負責,傳聞兩人關系有些僵硬,而且,這種關系是從現任公爵上位後開始的。
在公國内部,這位老将軍,有着衆多的支持者,許多人把他看作白海公國的守護神。
而如果自己猜得沒錯,都城内的機密工坊,就是在老将軍扶持了,當時還隻是個小少年的現任公爵上位後,才建造起來的。
這些東西,與其說是在守護着白海公國,不如說,是在保衛着公爵的權威與地位。
若這次鋼澤公國的進攻,人魚族沒能成功阻攔下來,且耗費了大量人力物力,威脅到公爵治理的穩固性。
那麼,這些被藏起來的武器,才有可能被拿出來,成為最後一道防線。
而更糟糕的情況,是公爵方與軍部,從一開始就不會派出足夠數量的士兵,而将人魚族當成好用的炮灰與探路人,毫不顧及異族的生死。
扶晔将目光,移向老将軍那位侄子的「角色面闆」。
根據歐米茄的名單,此人今天,不會參加作戰會議。
實際上,根據不同面闆間的交叉對照,公爵一方派去通知侄子、鋼澤進攻消息的信使,要直到會議開始,才會被安排出發。
金發青年望着光屏面闆上,一行行平淡的文字,不禁冷笑出聲。
看來,這對叔侄,不隻是關系有些僵而已——
很明顯,兩人就軍事防守上的觀點,是截然不同的,以至于老将軍和公爵這一方,必須要保證在會議結束、決定下計劃前,這位侄子都不可能趕至現場,做出幹涉。
扶晔又一目十行地,迅速掃過老将軍與公爵相關的對話、記錄,對軍部的情況心中有了了解,便暫時放于一邊備用。
他調出會議名單,目光落在剩下的兩撥人,執政官一脈、與舊海神教衆人,的名字上。
執政官,乍看是與公爵一夥的,可在先後緩急上,他首先保護的是公國内部的局勢穩定與經濟狀況。
對他而言,戰争是他最不願看到的情形。
不論是動蕩不安的局勢,對公國平民生産力的影響、對公爵權威的影響,還是軍備開支與人員傷亡,都需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執政官由公爵任命,而一旦他在自己的位置上,使得公國入不敷出、民心動亂,那麼,公爵會很樂意将執政官推出去,作為這次失敗的背鍋人,并任命一位“更加得力”的下屬,作為新任執政官。
所以,如果公爵藏有秘密武器、或者擁有人魚族的一些支持,那麼,執政官一方的最大願望,就是用上所有手段,盡快地結束這一場戰争,極力縮小影響範圍。
至于公國之中,原本的海神教勢力……
扶晔的目光,忽而停留在一張「角色面闆」的光屏之上。
那是白海公國之中,自前任公爵在位時,就掌握着大部分海神教資源的大長老。
在很長一段時間内,海神教在白海公國内的活動,都獨立于公爵方的勢力,而自成一體。
而曾經,扶晔也擔憂過,自己借用海神教的名義,做出這些舉措,是否會遭緻原本教内成員的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