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心跳加速，卻不高興。

更像是慌張焦慮，仿佛做了不大不小的噩夢，醒來後額頭上出兩滴虛汗。

——這便是你近來一想起丹楓，就有的感覺。

你也說不出來為什麼會這樣，但很清楚這種感覺十分難受，便盡量避免回想。

最好的辦法是讓自己忙碌。

你用劍瘋狂橫掃木牌，把幾排訓練道具全都化為齑粉。

指甲貼着劍尖将木屑抹去，卻意外地發現被劃出了一個小口子。

你不甚在意，隻是随手擦了下。

“最近怎麼如此煩躁？”師傅問。

你陷入沉默。

不想說，一點也不想說。

見狀，師傅歎口氣：“我本來覺得你應該差不多了，想推薦你去當雲騎新兵呢，但看你這樣……”

雲騎？

聽到這兩個字，你愣了一下。

那對你來說本應該是很遙遠的兩個字，就像長老夫人說的那樣舉足輕重。

出于好奇心，你問：“當了雲騎要做什麼？”

“看你想當哪方面的喽——”師傅道，“看守、護衛、遠征……”

難易不一，風險不一。

不過即便是相對容易的門衛，也有着還算不錯的薪水。

往那一站，如果沒有意外，那麼不用費力、不用動腦就能賺錢……

聽上去真好啊。

可當你說出願意嘗試時，師傅卻意外道：“你确定？不是說看不起門衛…隻是以你的身手，完全可以随将軍出征，一路青雲直上！”

這聽起來真是振奮人心啊！

可是聽說仙舟外頭的豐饒民很危險，你尚未懷抱為國捐軀的大義，還想手腳齊全地安度幾十年……

師傅：“唉，也不是不可以，畢竟人各有志，隻要你願意跟我說說又發生了什麼……”

嘴上善解人意，臉上卻是顯而易見的八卦。

你露出淡淡的仿佛死去般的目光。

*

當然師傅還沒那麼幼稚，盡管你一字不提，還是把你推上了崗位。

但這還不算徹底扒上鐵飯碗了，他隻給你申請了三個月試用期。

顯然，你小瞧了門衛這二字的含金量。

這項工作不止要站在碼頭守着，還要站得筆挺漂亮，不然就會扣工錢。

铠甲披身，雖不算很沉重，但維持一個姿勢久了，也将壓得肩膀發疼。

你很想掄着臂膀轉幾圈，但生怕旁邊另一個門衛打小報告，以及頭頂上疑似監控的機巧，終究隻是小幅度扭了扭。

好在是輪班的，四個時辰後便能夠休息了。

站得久了，甫一動彈，好一陣酸爽。

你把這當成修行的一部分，咬着牙硬是自己走回去了。

本來想問問師傅有沒有什麼小技巧，結果還沒踏進場地呢，就遠遠地瞧見廊下流雲。

你嗖得一下縮回樹後。

怎麼回事，這才過了幾天啊，他怎麼又來了？

你想都沒想，土行孫般借着草木的掩護遁走了。

遁到一半站起來踹口氣。但還沒呼出來呢，蓦地背後一寒，總感覺有道針紮般的視線。

你頭都沒敢回，隻默默地加速潛行了。

*

雖然沒能同師傅讨教，但長翎根據你的軍靴做了個軟墊，好歹是腳底舒服點了。

而且，根據你細緻的觀察，你發現你的同事也在偷懶。

那就是時不時身體微微傾斜，把手上的大刀當拐杖用。

你跟着試了試，趕緊又放棄了。

那刀懸在上面，總有種要被砍腦袋的錯覺，怪有壓力的。

就在你思緒漫散時，餘光裡的同事突然站得十分筆直。

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但你也立刻跟着挺起腰杆。

過了一會兒，隻見另一個雲騎走到你們跟前。

雖是同款軍裝，但胸前别了個小勳章，正是之前訓練了你幾日的門衛隊長。

他左看右看，似乎也分不出铠甲下誰是誰，幹脆直接開腔了：

“我知道，現在天氣變熱了，容易煩躁懶散。但是！你們是雲騎軍，就算裡面有個剛上任的，那也是雲騎！”

“你們的每一個姿态，都将代表我們羅浮、甚至是代表所有仙舟出現在外來客眼中！”

“聽到了嗎！”他突然一指你的腳，“不要裝上多餘的東西，那會影響你英俊潇灑的站姿！會減少我們羅浮的威嚴！”

天呐，他為什麼連這都能看出來。

你十分不解、且大為震撼地把鞋墊摘掉了。

小隊長又演講幾句。

和師傅當初湊字數不同，你能感覺到他簡短話語裡的字句铿锵、雄心壯志。這大概是你見過最兢兢業業的門衛。

正巧一輛星槎降下，幾人通過玉界門，上了碼頭。

其中一名來客吭哧吭哧地推着小山般的行李。

機巧攔下檢測，并無危險物品，便放了過去。

隊長卻一伸手，“等等！”

他火眼金睛地從小山中掏出一件，“這是什麼？”

“這……”小山後面探出個腦袋，“這是我從朱明帶回來的工藝品！”

“工藝品？”小隊長冷哼一聲，“看這樹木和果實的顔色，分明就是模仿建木而造！”

“啊？”

隊長：“建木乃壽瘟遺害，仙舟内人人避之不及，你卻堂而皇之地帶了個模型回來，安的是什麼心思？”

被冤枉的人終于反應過來，“這怎麼就成了建木模型？天下棕黑的木頭多了去，樹枝上的也不是果實，而是銀杏葉啊！”

“銀杏葉？哼，這可是藥王秘傳身上常有的東西，還說不是建木！”

對面的人震驚了，狐狸耳朵都不敢置信地顫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