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的沙發上,潘母正拿着一塊方格帕子幫坐在她身邊的大兒子擦嘴角流下來的口水,聽見門口的動靜,就知道潘遠征回來了,忙喊家裡的阿姨:“張嫂,可以開飯了。”
廚房裡傳來一道應聲。
進門的潘遠征卻冷喝道:“還吃什麼飯,氣都氣飽了。”
說着,他把手裡的信封摔到了茶幾上。
潘母不解,道:“咋了?”
潘遠征解着軍裝扣子朝卧室走去,道:“你自己看看!”
張嫂端着做好的飯菜在廚房門口探頭探腦,見狀悄悄轉身,暫時把手裡的盤子放在了竈台上,側耳聽着外頭的動靜。
客廳裡,潘母已經看到了信的内容,氣得手都在哆嗦,怒聲罵道:“我就知道小門小戶的女兒不能要,什麼玩意兒還敢舉報,當我多稀罕她做我大兒媳婦呢。”
這封信不是别的,正是丁果寄到軍區的舉報信。
潘家在這邊的關系盤根錯節,舉報信會落到潘遠征手裡并不意外。
雖然并沒有對潘遠征産生實質上的影響,可老戰友意味深長地叮囑還是讓潘遠征覺得顔面盡失。
“老潘啊,咱們頂着風風雨雨活到現在,還能坐在如今這個位子上,不容易,可不要晚節不保啊!”
人家舉報老潘兩口子階級觀念嚴重,瞧不起工人家庭,這帽子要是落實了,潘家不死也得脫層皮。
萬幸這信是落在他手裡,若落到潘家的競争對手手裡,後果不堪設想。
當年他曾經欠了潘家一個人情,如今自己把這事壓下來,也算把這個人情還上了。
誰都知道老潘的大兒子幼時高燒因為沒及時醫治燒壞了腦子,他也理解老潘的拳拳愛子心切。
可用這樣的方式給智力有缺陷的兒子找媳婦兒,實在有失體面。
啪!
“我呸,還階級觀念嚴重,看不上工人家庭,我是看不上丁念君那個……”潘母把舉報信拍在茶幾上,剛罵一句,旁邊的大兒子受到驚吓咧嘴哭了起來,潘母又轉身手忙腳亂地安撫,嘴上跟換了家居服出來的潘遠征怒道:“打電話讓頂峰回來,他必須跟丁家那丫頭散了,他要是再執迷不悟,我一頭撞死。”
妻子後半句說得是氣壞,但潘遠征還是轉身進了書房,撥通了兒子單位的電話。
客廳裡,潘母猛地回過神來,再次怒道:“那個不孝子什麼時候去的豐甯?”又揚聲道,“老潘,你問問頂峰的領導,他啥時候去的豐甯,還有叮囑一句,以後那不孝子再請假,不準假!”
某政府辦公廳,潘頂峰正站在頂頭上司的辦公室裡,他也是一個頭兩個大。
怎麼也沒想到從小在農村長大,回城不久就接着下鄉的丁果居然敢寫信舉報他。
她是怎麼知道自己單位的?
“糊塗,愚蠢至極,你是腦子進水了還是讓那姑娘給你灌了迷魂藥,連假結婚這種事都想得出來……”
頂頭上司蘇通海四十五六的年紀,眉間兩道深深的豎紋,平時便不怒自威,發起火來更是雷霆一樣。
但潘頂峰卻十分心安,他太了解這位頂頭上司了,願意罵你,罵的越狠,說明越不會有事,雷聲大,雨點小。
況且蘇通海跟他父親關系匪淺,必然不會将他怎麼樣。
他隻是震驚丁果的膽子居然這樣大。
蘇通海發了一通火,掐着腰在辦公室裡來回踱步,聲音低沉:“這件事若隻有我自己知道也就罷了,可你知道舉報信先落到誰手裡了嗎?”
潘頂峰臉色一變,馬上想到了蘇通海的競争對手:“廖主任?”
“你還知道?”蘇通海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正要再開口,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他過去接起來聽了兩句,深深地看了潘頂峰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