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到此,想到什麼,頓住。
誰說沒有這樣的人,有一個人就曾奮不顧身站在自己面前,擋住流言蜚語。在清冷的沙灘等到天黑不說一句話,隻為了讓自己睡個好覺,當自己陷入夢魇時,是她一直在耳邊焦急得呼喚……
“棠甯,當初我對你沒多大感覺,你也隻不過是一個普通的隔壁班的同學,我幫你是順手的事,我甚至扔了第一面時你遞給我的牛奶。”
檀西似機器人般一字一頓吐出這些話,雙眼無神的盯住一處,“但是……”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不知道何時起,他已經習慣有一個人默默跟在身後的日子,這讓他覺得很踏實。
她像一根掙紮在泥潭蘆葦,倔強又蓬發生機。
“你知道嗎?”檀西說,“你在碼頭的那天,就在你朝大海跑去的上一秒,我都還在想要不要就這樣跳下去。”
“但是我看見你哭了,你不是在為自己的膽小哭泣,你是在為還存在的人哭泣,你有外婆,你的舅舅對你很好,而我竟然還不如你堅強,從那一刻我就決定,我不要再做懦弱的人。”
棠甯端着碗站在床邊,少年坐在床上,微微仰頭看着她,陽光曬在他蒼白的臉上,精緻的五官像一幅還未着色的畫卷,他對着棠甯輕聲問:“那天,在跨海大橋上,你說的話,還作數嗎?”
檀西期待着,棠甯端着碗,坐到他床邊,她不說話,檀西的臉色逐漸黯淡下來,直到棠甯将手中的碗遞給他。
棠甯叫着他的名字:“阿檀。”
檀西端着碗的細長手指一抖。
棠甯輕聲說:“阿檀,我永遠在你身後。”
在棠甯看不見的地方,檀西的眼裡起了一層霧,苦澀與回憶交織,記憶裡的傷痛永遠被封存在那日,就如同棠甯所說,喝了這碗粥,檀西啊,你的人生不會再有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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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西的這一場病,又折騰半個月,棠甯每天放學後都朝他家跑,這棟臨水别墅是檀西媽媽的私人财産,棠甯驚奇地發現檀西的窗外也有這麼一棵烏桕樹。
隻不過他的這棵比她的那棵壯實。
你怎麼整天盯着烏桕樹發呆?
檀西總愛問上一句,棠甯每次的解釋都不同,這次的解釋是——
“你的這棵沒我的那棵好爬!”棠甯肯定地說,依她當年縱橫鄉野,一眼就可以看出哪棵樹哪塊樹皮最适合落腳。
檀西被她的回答驚到,他腦海裡怎麼也想象不出手腳并用爬樹的畫面,一定很怪異,但是棠甯這麼說,他隻會覺得,很可愛。
此刻棠甯半依在窗邊,綠楊陰裡發絲随着海風飄揚,空氣裡都是甯和的味道。
檀西愛看她安靜的模樣,像一朵浸泡在水中的白山茶,但是她一動起來,就變成堅韌的蒲葦,但她任何模樣,檀西都喜歡。
海風濕冷,檀西身體不好,咳嗽兩聲。棠甯聽見,趕緊半掩了窗戶過來。
“怎麼樣?有沒有事?”
她急急忙忙跑過來的樣子,檀西柔聲安慰,“沒事。”
但是棠甯卻不信,她的眼神中充滿了自責與擔憂。
檀西這樣,都怪她。
其實檀西的感冒在即将痊愈的時候,棠甯的舅媽心血來潮打掃衛生,把棠甯爸爸媽媽為她買的那隻舊書包當作垃圾給扔了。
為了幫她找回那隻書包,檀西頂着病體,兩人翻遍附近的垃圾桶,最後來到郊區的垃圾場。
成堆的垃圾山,惡臭彌天。
檀西的臉被熏得通紅,他還是義無反顧跳下去,最後東西找到的時候,兩人身上臭得不像話。
回家的路上下起了雨,檀西還未踏進家門就發起高熱,但是檀西卻很高興:“棠甯,不計較利益為你做的事,這是第一件。”
“當然,往後還會有很多件。”
檀西的這場病一直到暑假才好轉,開學就是初三,棠甯眉眼堅定。
面對中考這一場仗,她一定會打得非常漂亮,因為她已經決定,與檀西考同一所高中。
實驗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