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蓁不為所動,“你也說了,那是昔年,時移世易,我如今早就沒有那等心情。不過雲轶公子見識過那麼多的人,不應該念舊才是,這難道不是你們這一行的大忌嗎?”
雲轶臉上的笑容終于褪下,“榮蓁,你還真是薄情,用完我就扔。我的确見識過不少的人,可像你這樣的,我卻隻見過一個,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我的确身居教坊,可你最是清楚,我的入幕之賓隻有你一個,莫要說得我有多不清白。你後來為了顔佑安同我虛與委蛇,我也不是不知,可我願意陪你演戲,但你不能這樣欺辱我,還這樣辜負我。”
榮蓁道:“你醉了,我送你回去。你我之間,從始至終隻講逍遙快活與否,何曾談過情誼二字。我不曾許諾,何來相負?”
雲轶低聲笑了起來,“果然,你還是從前那個你。一年未見,我在教坊裡聽到你不少傳聞,她們說你如今平步青雲,被皇上看重,京城裡想與你結親的都排滿朱雀大街,卻不知什麼時候能喝你一杯喜酒啊!”
榮蓁替他将酒斟滿,道:“會有那麼一日的,很快!”
雲轶将酒杯擱在唇邊,“還是顔公子?”
榮蓁并未回答她,隻端起酒來飲盡,倒是雲轶,喝了一杯又一杯,起初榮蓁看着他喝,可他沒有停下的意思,人也有些醉了,若是再喝,隻怕走回去都是問題,便握住了他的手臂,“别再喝了,你醉了。”
雲轶眼神恍惚,半靠在榮蓁身上,說出的話也像是醉話,“榮蓁,我們也曾那樣好過,人都說一夜夫妻百日恩,為何你對我毫無情義。你可知道,當初你耗費千金将顔佑安贖出去,我在想什麼?我曾笑那些癡情兒愚蠢不堪,可我那時比他們還要蠢,我竟奢望着你回頭看我一眼,隻要你回頭,我願把所有錢财給你,自贖出去。世間女子多寡情,我這樣将自己所有希望托付在一個女人身上,簡直是不要命了……”
榮蓁拍拍他的臉頰,雲轶已經醉倒,毫無反應,榮蓁隻得扶起他的身子,将他送回去。可一個醉酒的人何其重,榮蓁縱有武藝在身,可扶着他走路也是極其艱難。
天色已晚,街上行人卻還不少,這樣将雲轶送回教坊去,少不得要碰見一些同僚,為免多事,榮蓁讓小二去教坊裡尋人背雲轶回去,小二很快去了,她扶着雲轶站在街上,等着人來。
忽而一陣馬車聲響起,街上行人紛紛避讓,也不知是什麼貴人路過,竟還有許多侍衛相随,有人擠到了榮蓁,将他二人擠到了街道中間,險些便被馬車撞傷,榮蓁帶着雲轶旋身躲過,馬車停了下來。榮蓁看過去,隻見馬車裡面男子挑開窗簾向他們看了一眼,興許是認出了她,“榮少卿,真是巧啊!”
馬車中昏暗,看不清裡面人影,榮蓁隻能辯得裡面有兩人,一旁侍衛道:“這是德陽帝卿。”
這名号榮蓁聽說過,可沒什麼印象,此刻這人明顯不打算善罷甘休,“榮大人果然風流多情,這麼晚了還在大街上抱着一個男子,未免有些急色。”
榮蓁扶緊了雲轶下墜的身體,道:“榮某在何處尋歡,這恐怕并不幹帝卿的事,不過還是多謝帝卿的關心。天色不早,帝卿還是早些歸家吧,若是讓鄭大人等久了,隻怕不妥。”
德陽帝卿悍夫之名京中無人不知,榮蓁這話顯然是在回敬他,德陽帝卿帶了怒意,“你一個小小的大理寺少卿,竟也敢這麼跟我說話!”
話音一落,一時氣氛劍拔弩張,此刻馬車中另一男子聲音低沉,“不過是小事,莫要計較了,還是早些回去吧。”
榮蓁聽了這聲音,卻覺得莫名有些熟悉,隻是怎麼也想不起來在哪裡聽過,德陽帝卿的怒火很快熄滅,馬車又緩緩啟動,經過榮蓁身旁時,她隻覺有一道視線看了過來,不止停留在她身上,也停留在她身前的雲轶身上,還未探個究竟,馬車已經遠去。
這一場鬧劇散去,教坊裡的人也出了來,榮蓁将雲轶交給他們,隻囑咐道:“他醉得厲害,房中櫃子第三個抽屜裡有香囊,挂在帳邊可有解酒之效。”
那兩人有些驚訝,榮蓁并未解釋,轉身離去了。夜晚伴着月色,她還是去了烏衣巷。
而那輛馬車一路進了宮門,停在了明光殿外,姬恒從馬車中下來,隻随聲說了幾句,便進去了。倒讓德陽帝卿有些莫名,按住坐在馬車前的恩生問道:“你家殿下這是怎麼了,之前在我府裡喝酒時不是好好的,怎麼現在倒像是生氣了?一路上連句話都沒有。”
恩生暗想:這原因隻怕連他自己都未必肯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