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敗王朝怎麼污染到他身上了?幻憶師不着痕迹地皺了皺眉頭,搜腸刮肚地尋找拒絕理由。
還沒等她編好理由,黑哥慷慨激昂地邀請:
“這不單單是場話劇,這是一次靈魂的邀約,一場情感的共鳴,一個鮮活的夢境,衆王之王居于上首......”
幻憶師很快意識到不能再讓他站在門口滔滔不絕地說下去,她從講台上走下來,想把黑哥拉進教室。
走到一半,幻憶師愕然停住腳步。黑哥不是一個人來的,他是帶着一群人一起來的。
那群人如同藏在櫥櫃夾層中的蟑螂,躲在她視線的死角,顫抖着細長的觸須窺視着一切。
他們察覺到自己被發現了,發出一陣低沉細碎的交談聲:
“就是她啊,不負責任逃離現場的主演。”
“她要是不願意和我們回去......”
黑哥雙手握住幻憶師肩頭,目光中帶着懇求:“你會和我們一起去看話劇,對吧?”
其餘人用空洞漆黑的眼睛看着幻憶師,靜靜等待着一個肯定的答案。
“當然。”幻憶師回頭看了一眼放在講台上的手賬本,主動踏入這群人的包圍圈,“我們現在就去。”
黑哥似乎松了口氣,但又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這麼做,他呆呆地走在幻憶師旁邊,和人流一起把她裹挾至老禮堂。
得想個辦法解除枯敗王朝對整座學校的影響,先從黑哥開始。
幻憶師不動聲色地思考:枯敗王朝不能影響我,是因為我是不屬于這裡的玩家,還是因為劉天怡的這具身體?
這是一個很值得思考的問題,如果答案是後者,那麼劉天怡死前肯定遇到了與她相同的情況。
也不是完全的相同——劉天怡一定會掙紮在關于婉婷的泥濘回憶與全校師生即将死于一場話劇的恐怖現實中。
帶着這個疑惑,幻憶師再次來到老禮堂。
這裡和她上次來時大有不同,小半個禮堂站滿了觀衆,台上莫名其妙地多了好幾個戴着空白面具的演員,他們悄悄化作場景的一部分。
而兩位主演則站在一個不知從哪找來的活動舞台上,被穿着貴族服飾的空白面具們簇擁着,居高臨下地觀看一名歌劇演員表演。
上一次來到這裡,幻憶師隻觀看了第一幕開頭就灰溜溜地逃走了。
現在演出進行到第二幕,蓋亞之子晨星實現了自己成為衆王之王的願望,坐在劇院裡欣賞劇團重現他年輕時的征戰歲月。
幻憶師快速看了一眼字幕屏。
【第二幕之無憂城歌劇院
衆王之王晨星微笑着與梅利埃格洛交談】
扮演年輕晨星的歌劇演員:“即使你們如此威脅我,我也不會自裁!”
“我可以死于刀劍、死于暗殺、死于折磨,唯獨不可因自裁而死。我為蓋亞之子晨星,假以他日我必将加冕為王!”
衆王之王:“請看,我的友人,他是否有幾分我當年的風采?”
梅利埃格洛:“陛下,您為無憂城的王、烏有之地的主人、死無葬身之處的掌控者,您早已超越現實與時間,讓無憂城成為無數王都的中心。請告訴我,您為何如此在意一名年輕的演員?”
衆王之王:“他為貴族之子,自當受我重視。”
梅利埃格洛:“我注視着您,陛下,一如我自光明誕生前。我有一事不解——貴人所誕之子與平民所生之人有何不同?請陛下為我解惑。”
衆王之王:“你為全知之人,怎能不懂其中的道理?隻因你亦是無私之人。”
梅利埃格洛:“陛下,我有一徒名為西西弗斯,為牧羊女所生,其智慧不亞——”
衆王之王:“聽好,我的友人,我的仆人,我所愛之人。那日我獨自一人徘徊于迷霧之地,并非與你一同求索。”
幻憶師把黑哥偷偷拉到舞台左側的邊角,耳邊回蕩着梅利埃格洛和晨星的争吵,她擺出一副促膝長談的架勢:“為什麼癡迷于這場話劇?”
黑哥抻着脖子往舞台上看,可惜被音箱擋住什麼也看不見,他心不在焉地回答:“不為什麼。”
“枯敗王朝是個模因,它會讓你陷入癫狂,甚至自殺。”
“别胡說八道,衆王之王是至高無上的王。”黑哥擡腳就走。
“我有一個關于枯敗王朝的問題,困擾我很長時間。”
黑哥的注意力被吸引回來,幻憶師說:
“劇名枯敗王朝聽起來像個後人取的不詳名号,不像衆王之王這樣的鼎盛之王給自己治下王庭取的代号。枯敗兩個字預示了不好的結局。”
“既然這樣,你為什麼崇拜衆王之王,你怎麼知道祂就是一名賢王?”
通過邏輯漏洞進行推理從而得出結論,比直接告知真相更容易讓他接受。
因為人類的大腦傾向于維護自己的認知一緻性,邏輯推理這場思維風暴容易讓人産生出“我思故我在”的滿足感,使得推理出的結論更加可信。
黑哥果然愣了一下,緊接着仿佛邏輯自洽般喃喃念起禱詞:“衆王之王,枯敗共主......”
“好好好我明白了,你是通過禱告知道他值得敬重的。”幻憶師的手腕隐隐作痛。
“......王之影長,夜幕低昂。”
“夠了,我知道你能自圓其說,但是!”幻憶師高聲發問,“你是怎麼來老禮堂發現話劇的?”
“當然是因為......我來找你。”黑哥遲疑了一下。
“你為什麼來這裡找我,你怎麼知道我在話劇社?”
“你沒告訴我嗎?”
“不可能是我告訴的你。”幻憶師破罐子破摔,“因為劉天怡腳踏兩條船,背着你和杜自明搞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