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時辰,手上的動作完全不曾停過,用藥過後,又将柳文暄整個都包紮一番,她才将周圍的布除去。
喬婉妍見天素的衣衫全是濕的,要扶她,被天素拒絕。
天素是毒人,等閑的人觸碰她的身體,便會腐爛。
喬婉妍見天素身上已浸透了血液,她拿來自己的一套衣衫,遞給天素道:“你換身衣服吧。”
天素搖頭,一邊寫藥方,一邊等天朗回來。
不多時,天朗終于回來,滿身是血,卻也未受傷。
天素道:“将這些東西隔着火烤幹,磨成粉,制成丹藥。”她自己取了幾樣,徑自怼了草藥和一些其他的藥材,讓婉妍拿去煮了。
天朗知道,這些都是補血的,而做成的丹藥,便是補血丹。
喬婉妍看那些血淋淋的東西,此時沒有矯情,到另外一個山洞的石碓竈上煮起來。
天素已撐到極限,身體搖搖欲墜,道:“送我回去。”
天朗抹了額頭的汗,将另外那些濕漉漉的髒腑放在一塊石闆上,下頭已經生着火。他跟喬婉妍說了句送姐姐去休息,便背着天素飛走了。
喬婉妍也未多想,要出來問時,隻見天素已離開。她還沒來得及問,她在哪裡,她怎麼找她。
婉妍顧不得那麼多,天素拼命救人,她在力所能及之處,也不能耽擱,忙回到石竈台煮藥。
天微明時,小雨和承瑾同時回來,不多時,天朗背着李珺珵落下來。
承瑾受了許多傷,但拿了不少藥材回來,小雨也受了傷,手中也有許多藥材。
承瑾見到昏迷的李珺珵時,急忙把脈,正要問是在何處找到的,眼睛卻瞥見被包紮得嚴嚴實實的柳文暄。
又見已經醒來的喬婉妍。
天朗眼睛又紅又腫,承瑾想問,喬婉妍将烤炙幹的動物肺髒都清在石臼之中,道:“天素來過了,已給文暄刮骨拔毒,她寫了幾個方子,找齊藥材即可。”
喬婉妍眼睛腫得像個核桃,眼角還有淚痕。
不消詢問,衆人也猜到天素情況不好。天朗也未開口,他将姐姐放入冰棺中時,姐姐渾身是血,已經沒了氣息。
說這些有什麼用呢?隻徒增衆人的悲傷罷了。
小雨急忙入内查看藥方,藥方的字迹有些虛,卻是姐姐的字迹,她問:“姐姐是不是不好?”
天朗側過臉,并不言語。
喬婉妍點點頭,隻道:“兩個時辰,手不曾停下,吐了許多血,怕我擔心,也沒說。”
衆人沉默良久,又見李珺珵傷口都被處理過,是天素的手法,大緻也猜到,柳文暄遇襲的當天,李珺珵也中了埋伏,大概天素醒來,去救走了李珺珵。
三大高手圍殺柳文暄,又有哪幾大高手對付李珺珵呢?怪不得,松本會在寒潭那邊等候天朗?
天朗抹了眼淚,道:“承瑾,這裡就交給你了,我去海上。”
去殺了那群鬼東西。
衆人也沒問天素去了哪裡,但知道,天素此時的行蹤,越少人知道越好,且那個地方,隻适合天素養傷。
“我也去。”喬婉妍道。怕旁人擔心,道:“我跟天朗學過武,也學了東瀛話,出海需要幫手,我來東瀛時跟虞伯他們學過不少。”
小雨也道:“九殿下,柳大人和秦王殿下這裡需要人換藥,我留下也不方便,我也去海上。”
小雨又向婉妍道:“昨夜和虞伯虞信一同回商行取藥,被人發現,虞信受了傷,虞伯帶虞信去躲避了。”
婉妍并未作聲,承瑾因去宮中找藥材,也是個龍潭虎穴,琴門輸給他,放過他,但水田布置的殺手卻也難纏,雖受了傷,幸而順利脫身。
而今,李珺珵和柳文暄養傷,承瑾默了默,隻道:“萬事皆小心。”
天朗看了眼承瑾身上的傷,才問了句:“你這個沒事吧。”
“普通的刀傷。”承瑾淡淡道。
天朗知他傷得不輕,隻拍了他手臂,似要哭的模樣,最後道:“這裡交給你了,我先走了。”
小雨和喬婉妍各人提了一把劍,也一起走了。
承瑾體内氣血翻湧,嗆出一口血來。
他立即封住各處穴道,封住經脈。
眼下,他也需要養傷,也隻能留在這裡。
山谷中的風有些寒涼之意。
承瑾沒猶豫,将所有藥材清理好,又給李珺珵行針用藥。忙了一兩個時辰,他才給自己處理傷口。
外間天色大亮,承瑾處理完傷口,已累極。
一時間體内毒發作,整個人便昏迷過去。
時值正午,天頂的光從深淵缺口處傾瀉下來,似是被煉化成虛影的瀑布,徒有形狀,卻令人難以琢磨。
深淵底寂靜得很,灰狼自己去找了些吃的,回來見所有人都躺着,它也躺在地上啃一個老虎骨棒。
大概是聲音太大,已經恢複□□成的李珺珵手指掙紮着動了動,灰狼見主人手在動,跑過來舔了兩下。
李珺珵便徹底從昏迷中醒來。
他撐着手臂坐起來,環顧四下,發現一片漆黑。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眼睛上綁着布袋。
這是發生了什麼?
李珺珵晃了晃腦袋,扯下布條,眯着眼用力看了看,才看清周圍的景物,是個山洞,外間不遠處有道水簾子,山洞裡十分昏暗,到遠處,才看到一縷落下來的強光。
這是哪裡?
灰狼蹭過來趴在李珺珵腳邊。
李珺珵伸手摸了摸,微微擡眼,這才看到旁邊躺着的人,被包裹得嚴嚴實實。
他起身過來細看,人被包裹得實在嚴實,除了嘴巴和眼睛鼻孔處,其他都被包裹得密不透風,也瞧不出是什麼人。
又看看一旁歪在石壁上斜躺着的人,他過來把脈,有中毒迹象,雖控制住,眼下似是累到了。
究竟發生了什麼了,他又是誰?
李珺珵心中一片荒蕪,一時竟什麼也想不起來。他伸展肢體,稍微活動活動筋骨,信步出了山洞,繞過水簾子,四處看了看。
随處可見的白骨,還有許多骨頭碎渣,稍微完整些的,還能看清是人的頭蓋骨。
他走到深淵的最中央,往上看,此地就像一口井,而他就在這井的底部。确切地說,此處是一處地裂,地裂底部常年被雨水沖刷,形成這樣的地勢。
走了一圈,峽谷還長得很,除了遠處樹林中活動的野獸,别無其他。
這麼深的深淵,樹木竟然還長得如此茂盛。
李珺珵沒找到出去的路,他猜測,此處大概是避難之地,他應該也是到此避難的。
他從樹林之中折回洞穴,看着那幾個人,李珺珵覺得自己還是得做點什麼,才不至于顯得太過無聊。
他将昏迷的承瑾放在石塊上,又在一旁的石桌上清理了幾樣藥材,找了個瓦罐熬着,又過來看被布條包裹着的人。
給他把脈,奈何包裹的布太厚,以至于根本試探不到脈搏。
他東瞧瞧,西看看,方看見他頭邊的藥瓶子和藥方。
他看了一旁的藥方,又看了看準備的藥材,檢查了躺着的人的傷勢,傷得很重,不過還活着。
李珺珵什麼也想不起來,躺着的兩個人是誰,李珺珵看着承瑾的臉,好生熟悉,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他看看自己的手,疑惑了片時,他為何會知道如何整理那些藥材?
不過身體好像有自己的記憶,他拿起藥方,照着藥方清理藥材,奈何藥材不夠。
李珺珵有些犯難,灰狼蹭過來,
先給病人行針吧。
因另一人包裹得實在嚴謹,李珺珵在沒弄清楚他是什麼情形之前,決定先靜觀其變,于是,他決定先用這個症狀稍微輕一點的人練手。
就這麼着,李珺珵将承瑾衣衫解開,開始給他行針。
李珺珵針法很穩,不一會兒就弄完了,那邊藥也熬得差不多,李珺珵端來藥給承瑾喝了。
他忙活完就坐在石頭邊,不知道該幹什麼。心内十分空洞,比這荒蕪的天坑還要荒涼。
也始終沒想起來,他們是誰,他又為何跟他們在一處,這處山洞又是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