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素小心翼翼用力,欲伸手拿衣衫,才一動,李珺珵便醒來,用額頭試探了天素的額頭,才道:“恢複了些。”
她衣衫太寬大,随手攏了衣衫,李珺珵方轉過臉,她忙捂着李珺珵的眼睛。她不知,那纖細的手指觸在李珺珵眼睑上,細膩溫潤,柔柔的,一陣酥癢從眼睑蔓延開來,頓時他耳朵便紅了。
李珺珵忍不住笑起來,低聲道:“快去車上把衣衫穿了,小心着涼。”
他将她的衣衫遞給天素。
火堆哔啵作響,天色灰蒙蒙的,似乎下了霧氣。
李珺珵幾乎沒睡,他一直在給火堆加柴火,火堆邊有新添加的柴火。
天素回憶起自己昨夜毒發之後的情形,身體滾燙,肺腑感覺要炸裂。她不敢貿然行針。本想着等體溫降下來再給自己行針,奈何陷入昏睡之中。
她入了馬車将李珺珵的襯衣換下來,将外衫穿好,矮身下車,不想腿一軟,一個趔趄,李珺珵微微起身一接,兩個人同時跌坐在地上。
行針之後,她身體便極度虛弱,沒什麼力氣。
李珺珵抱起天素,坐穩後才道:“别急。”
他面帶笑意,穿了中衣,外衣,取了大袖衫。
李珺珵扶起天素站起來,才轉身,才發現小雨、靈珠、程子弢、承瑜四人看得目不轉睛。
晨光微弱,即便這幾日天氣晴朗,到底也是冬天。
盡管他倆并無其他,幾人看到李珺珵穿衣服的情形,難免想歪。
“這才一晚上沒在一處呢!”靈珠歪頭嘀咕。
李珺珵穿衣衫時,天素在一旁目不轉睛地看着,周圍無任何遮擋……
這是光天化日,衆目睽睽。實在……
天素這些時日身體異樣,李珺珵日日衣不解帶守在她身邊,這群人也不知怎麼想她。可今日……尴尬全寫在臉上。
李珺珵見天素耳根紅到脖頸,低聲道:“假裝暈倒。”
還能怎樣,天素順勢暈倒,李珺珵一把接住,将人橫抱起來,徑自向小客棧走去。
對周圍的人熟視無睹。
這時呆若木雞的四人才慌忙趕過來,怕文天素真的出事。
李珺珵将天素放在石床上。
小雨給天素把脈,一看脈象虛浮,疑惑問:“姐姐身體這麼虛弱。”
半夜行過針,自然是十分虛弱。李珺珵未過多解釋,天素的身體最近太過異常,要想知道她到底如何,怕是還得找藤原。
小雨責備地目光看着李珺珵,似乎是因為李珺珵無所顧忌,天素才如此。
靈珠忙幫李珺珵解釋道:“素姐姐昨天傍晚時分就不舒服,可不是因為那個才……”
真是越描越黑,承瑜不可思議問李珺珵道:“你不會……”
李珺珵完全将周圍的人忽略得徹底,給天素整理了被子。
程子弢拍了拍承瑜,示意承瑜别說話。秦王殿下十七了,從不曾經曆那些,年輕氣盛,難免也有沖動的時候。再怎麼說,秦王殿下是人。
他努了努嘴,示意出去。
偏偏這情景被小雨看到,小雨眉頭一皺,質問李珺珵道:“我姐身體都這樣了你還……”
靈珠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不解道:“還怎麼了?”
靈珠才十三歲,有口無心話一出,周圍幾個皆是難為情。雖未經曆那些,到底是在長安長大的。
承瑜忙拉着靈珠往外走,低聲道:“這不是你該問的,走。”
小雨咬了咬嘴唇,從馬鞍上取了水壺和藥材包,狠狠地盯了李珺珵一眼,氣鼓鼓地往外走去。
面紅耳赤的天素才偷偷睜開眼,責備李珺珵道:“什麼馊主意,說好的光華世無匹呢?”
平日裡與李珺珵共處一室,他多是守着她,照顧她,并無親昵之舉。
今日這一幕,在旁人看來,怕是很難不多想。她白了一眼李珺珵。
李珺珵正色道:“顯然你也是認同的,畢竟,就算醒着你也沒法解釋。”
天素越發難為情,側身躺過去,拿帕子遮住臉。
少女的羞澀全然寫在臉上。
李珺珵俯身下來,在天素耳旁低聲道:“你之前不是說要氣一氣他們的麼。”
天素顧左右而言他:“你去睡一會兒,一宿沒睡。”
“好。”李珺珵眼睛裡始終是淡淡的笑意,恍若三月的春陽。他去到隔壁,也睡下。
長安城旭日東升,霞光滿天。
早朝剛剛結束,江皓辰從墀太上走下來,身後的喬太傅喊住了他。
江皓辰向喬太傅揖手,這時大理寺的孔懷章也過來。
中秋之節長安經曆了一場血雨腥風,四皇子李承瑭的人剛好救了長公主與右相,是幾個皇子之中唯一有所作為的一個。
這一個月皇帝對老四格外器重,他周圍的人物都得了要職。隻他孔懷章的大理寺卿是先前便補上的,此時在旁人眼中,他是吳王的人,更是皇帝眼前的大紅人。
眼下,年紀輕輕的孔懷章與才二十出頭的江皓辰站在一處,衆人才覺得,這江皓辰的光輝也并非直逼日月,孔懷章當年也是狀元,是完全可以與江皓辰一比高下的。奈何,江皓辰是刺頭子,鋒芒畢露。而孔懷章是光華内斂。
方才在朝堂之上,江皓辰拿出數年前戶部尚書家中猝死的舊案,指出蹊跷之處。
十三年前,楚睿卿便是戶部上書,江皓辰眼下拿出這案子,到時候順勢查到當年的案子,也不是什麼難事。
孔懷章道:“江大人所說之案,我數日前翻閱卷宗,恰巧也發現了一些端倪,也整理了一些,大人若是需要,可随時來取。”
江皓辰揖手:“多謝。”
喬太傅笑道:“二位大人光風霁月,真是天下子民之福啊。”
二人向喬太傅揖手,恭送喬太傅離去,便各自回了衙門。
禦史台中,監察禦史梅晗将卷宗端過來,道:“大人,這是當年舊案相關的卷宗,都在這裡了。”
“辛苦了。”
“下官分内之事。”
日頭漸高,山間小路上,陳敬之坐在馬車上看初冬的風景。
農家人将打了霜的白菜挂在門口,抖幹淨,有的門口在磨米和綠豆,驢子跟着眼前挂着的那顆白菜不停旋轉,不知疲憊。
阿文笑道:“公子,你說驢到底知道那白菜它吃不到嗎?”
“大概是知道的吧!但是不走就會被抽打。”陳敬之笑了笑,将簾子打下去。
竹溪之行,危險重重。他得到确切的消息,陳晉就在竹溪。
又是陳晉這老狐狸,他的腿才好。
此番本是江皓辰要來,可誰有他更了解陳晉呢?正說話間,忽而聽得後面哒哒的馬蹄聲。幾人向後望去,是程若梅。
一個随侍也未帶,就隻身一人趕來了。陳敬之向她揖手:“程将軍怎麼也來了?”
八月十五程若梅護駕有功,封了三品的将軍。
程若梅不笑的時候很是拒人千裡,冷聲道:“來接七公主回去。”
果然,程若梅的冷冽嚴肅給了軍中,溫和可親給了文天素,嬌意羞澀隻給了江皓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