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目前确實如此。畢竟基因這種東西,不是人類能掌控的。說不定,真像有神論者說的那樣,隻有 ‘主’ 知道它的秘密。”
研究員坦然承認,随後舉起那支試管,笑起來,問道:
“你看,漂亮嗎?這是唯一一管,最純粹的基因融合體......
碧綠的液體,底部卻是鮮紅的,一點點往上彌漫,二者仿佛水乳交融。
神秘的光影倒映在淺金色的眸子裡。他想,确實很漂亮。
“我好不容易從Ⅱ類1号那邊搞來的純粹基因,失敗無數次才融合成功。這将是Ⅰ類最重大的研究成果之一。但是——”
研究員盯着他,一字一句道:
“我失手打碎了它,你明白嗎?”
他依舊笑着,眼裡卻含着深深的悲傷與恨意。
有那麼一瞬間,程渝被這深深的悲意震住了。随後他明白了什麼,緩緩開口:
“你應該,不是隻想要一個見證人......”
意味不明的光在琥珀色的眼底閃爍。他問,
“......為什麼是我?”
“沒有為什麼,直覺......我很喜歡你。”
研究員笑得溫和明媚,就像一個鄰家大哥哥。他轉頭看向窗外,輕聲說,
“我已經待在這裡夠久了,我要走啦。”
程渝時常想,為什麼他總是什麼都做不了。
實力不夠,地位不夠,他就拼命努力,拼命往上爬;他成了銀河軍校的神話之一,成了軍部最年輕的少校之一,甚至帶領小隊在第二軍團爬到了特别行動隊的地位。
——可是這些實力和地位在異形面前,就都他媽是笑話。
他還是什麼都留不住。父母,摯友,隊員,愛人......不管他怎麼努力伸手,都留不住。
那麼,如果一定要有一個人走出那一步,為什麼不能是他?
他不介意被人當做棋子。
畢竟,知道秘密最多的人,才會成為最後的執棋者,不是嗎?
醫療間,除了機器滴滴答答的聲響,一片靜谧。
盡頭的治療艙裡,一雙淺金色的眸子猛地睜開。
顧不上還沒有退去的高熱,他打開治療艙,順手關掉了警報,坐起身,撐着頭大口喘息。
等他平複下來,那雙平靜的眸裡,似乎多了些什麼,又似乎還是原來那般散漫,淺笑着,什麼都不在意的模樣。
他忽然起身,走出治療艙,赤腳踏上地面。瓷磚鋪地,長年冰冷,他卻渾不在意似的,一步步走過每個治療艙。
直到房間另一頭,他停下腳步,蒼白修長的指尖點在玻璃罩上。
那人還睡着,墨色長發鋪散開來,其中幾绺落在左肩的傷口上;他面色慘白如紙,隻有唇瓣暈了些血色,就像靜靜沉睡的水妖。
治療艙識别不出基因上的問題,此刻顯示一切正常。
程渝松了口氣。
他視線微微下移,點在玻璃罩上的指尖忽然蜷起。
那琥珀色的眸子緊緊盯着晏洛露出來的鎖骨,良久,緩慢地眨了眨。
——左側鎖骨下方,綴着一顆殷紅的痣。
可那裡,本該是一道疤痕。
荒星J009,這裡已經算得上繁華,有像模像樣的城市、街道。
星網上報道的地方就是這裡。當然,那條報道隻出現了不到一個小時,就被封号撤回了。
“突然自己異化麼......”
黑發Omega擡手遮了遮陽,看着面前幹淨的現場,歎了口氣。
還是晚了一步。人怕是已經被南十字星抓走了。
“不管啦,讓軍部那群老頭自己吵去。這大老遠的,總不能白來一趟......”
他走上街道,攔住一位老人,笑眯眯地問道:
“老人家,我聽說這兒有座靈山,上面有許多好釀酒的草藥......”
“喔!好俊的小夥子!你說的是小繁山吧?那上面确實有不少好東西,但是山路難走兇獸也多,你一個人不好走哦!”
黑發Omega笑了笑:
“沒事,我這人就愛探險,謝謝老人家——”
那老人突然拉住他胳膊,一臉嚴肅:
“小夥子,你今年多大啦?談戀愛沒?”
黑發Omega:?
“我看你合我眼緣!我跟你講我有個侄子,是個Alpha,人也俊,今年高考,非銀河軍校不上呢!要是——”
“不好意思啊老人家,我結過婚了。”
老人一愣:“啊呀!真看不出來......”
黑發Omega點點頭,笑道:“我今年已經六十多啦,先生在軍中供職。”
就是供着供着人就跑了。
那老人惋惜地搖搖頭,也沒強求,隻是又道:“那敢情好哇!說不定哪天我侄子就遇上你先生了呢!”
Omega推了推金邊眼鏡,那一瞬間,似乎有光在眼中閃過。
他依舊笑着,說:“近五年來,銀河軍校對荒星擴大了招生名額,希望他能如願吧。”
“哎呦那好哇,我們這些人也有好出路啦......”
常衾告别了老人,沿着老人指的路離開。
J009和J221很像,都是荒漠為主的星球,隻是水分條件比J221好很多。
橙黃色的天空色調溫暖,卻是由荒蕪的沙漠賦予的。這裡沒有雲,不見鳥,空空蕩蕩,就好像亘古的時間,不見盡頭。
可也就是在這裡,孕育出了一個又一個比沙漠還要炙熱的靈魂。
常衾已經走上了山路,想起那幾個孩子,笑着搖了搖頭。
突然,他的笑容定格在臉上,精緻的柳葉眉微蹙。
山間流淌着一條瘦弱的小溪,在那小溪邊,坐着一個約莫不到十歲的小女孩。女孩背對着他,正無聊地晃着腿,撩起一串淡黃色的水珠,似乎在自言自語。
陽光透過那串水珠,灑在她灰色的長發上,閃閃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