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咳成這樣,還要繼續儀式喝這酒嗎?
還要繼續嗎。
還要繼續嗎。
我們分開以後還要繼續聯系嗎。
顧溫瑤垂着頭,捏着巾帕抵在唇邊的手慢慢放下,自嘲一笑,“自然。”
否則明知莫書清八年不回一封信,她依舊在莫家回京後主動遞了兩次請帖。
一次又一次被拒呢。
顧溫瑤笑着收起巾帕,主動端起一半瓢,側眸看易芸,眨巴眼睛問,“喝合卺酒有什麼講究來着?”
她今天勢必要把這個流程走完。
莫書清不是要擺脫她嗎,那不能夠。迎親的是她,拜堂的是她,今夜跟她交杯喝酒的人,也是她!
她要莫書清後半輩子想起自己人生大事的時候,記起來的全是她。
顧溫瑤微微笑着,已經很期待莫書清知道要交杯喝酒時的反應。
隻是……
她一句話把易芸問住了。
易芸對着紅紙看,上面也沒寫這麼詳細。
她沒嫁過人沒成過婚,屬實沒有經驗,不知道喝合卺酒能有什麼講究。
易芸對上顧溫瑤溫柔和善的目光,遲疑着,“用瓢喝?”
那不然呢,還能用碗喝?!
眼見着易芸被難住,莫書清側眸看了眼顧溫瑤,安靜地往兩人的瓢中都倒了酒,然後伸手,左手指尖搭在顧溫瑤的右手手腕上。
顧溫瑤怔住,扭頭回眸看向莫書清。
隻是輕輕觸碰一下,等顧溫瑤把拿着瓢的右手舉起來,莫書清便知分寸的收回指尖,沒有半分停留。
顧溫瑤盯着莫書清看,目光恨不得通過這個舉動将她徹底看透。
莫書清的視線卻是落在手中的半個瓢上,清冷的聲音如同清酒緩緩道來:“同飲一卺,夫妻一體。同甘共苦,患難與共。”
莫書清掀開眼睫看顧溫瑤,小臂同她交纏,迎着她的目光,将唇抿在瓢上。
卺是一種瓠瓜,味道極苦,通常用來做瓢。一個匏瓜分成兩個瓢,中間用線連柄,新婚夜,新郎新娘各拿一瓢交纏手臂共同飲酒,象征合卺。
莫書清說的也是易芸在兩人飲酒時該說的詞。
“嫂嫂離京多年,想必是拓寬了視野,見識了好些人,才這般博學廣識。不似我,被困在高牆深院之中,見不得幾個新人學不來什麼東西。”
顧溫瑤宛如随口一說,擡起手腕,毫不扭捏的低頭抿酒。
酒水濕潤唇瓣,瞧着顔色水光潋滟。
莫書清收回手臂,擡眼看顧溫瑤,安安靜靜的眸子望過來,似一潭無波的湖水,對她似是而非的話沒有半分反應。
她太平靜了。
無論是久别重逢,還是獨守空房,莫書清的情緒都沒有什麼波動。
顧溫瑤垂眼側身,借着把瓢放回桌上的動作,身子微微往前,右肩幾乎貼着莫書清的左臂,唇瓣呼出的熱意裹挾着酒氣,惡劣的噴灑在莫書清的耳廓脖頸處。
“嫂嫂,最後一項洞房花燭,需要我陪你完成嗎?”
莫書清這才側眸看過來。
顧溫瑤嬌俏一笑,緩慢眨巴眼睛,孩子氣十足,“我同你說笑的,嫂嫂怎麼當真了呢。”
“好了,流程走完,我也該回去歇着了,”顧溫瑤整理衣袖,笑盈盈同莫書清說,“嫂嫂好些休息,明、日、見。”
莫書清颔首點頭,同時放下手裡一直捏着的瓢。
“姑娘,”劉媽媽走過來,遲疑着,“真不把小侯爺請來嗎?”
望着顧溫瑤清瘦單薄的身影出了門逐漸走遠,莫書清才收回視線,意有所指,“今晚注定獨眠,何必多跑一趟。”
她示意清露跟劉媽媽,“洗漱睡覺。”
等出了莫書清的院子,顧溫瑤才伸手扶着假山劇烈的咳起來,咳的心肺劇顫。
易芸擔心的扶着她,小聲嘀咕,“您還病着,做什麼要喝那口酒。”
就算是攔着莫書清不想讓她跟小侯爺圓房,也不必做到這一步。
顧溫瑤咳到站不穩,半靠在易芸的懷裡慢慢蹲下來。
她想到剛才對着莫書清耳朵吹氣,莫書清強忍着才沒後退半步的動作,解氣的笑起來,聲音輕啞帶着喘息,“活該。”
說的不是自己,而是被她設計獨守空房的莫書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