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倒是一醒就聽到了。
“真是個不要命的東西。”他輕飄飄道。
他說話聲音不算小,隻是這口子迎風,那群人估計也沒什麼真本事,以至于竟然無人聽到謝明這帶着濃濃殺意的話。
綠色的光芒化作淡淡絲線聚集在謝明腳下,沒過多長時間便在他腳下形成了半人大小的陣法。
是隻要是仙門弟子便都會的束守陣法,但因為這些人隻是外行人,施起來看上去有些不倫不類。
正感歎,餘光裡又出現了一道攜着晚霞的寒光。
“嘗嘗我這招過影摘花!”
謝明:“……”
你再說一遍什麼花?
他以往為了給言翊道歉而自創的劍式已經被普及到連這鳥不拉屎地方的人都知道了嗎?
他笑一聲,也沒管被那綠色鎖鍊纏得死死的身子,就這麼朝着半空中看了過去。
謝明:“……”
短短半柱香的時間,他已經被這群人哽到兩次說不出話。
這哪裡是什麼過影摘花?
這跟一隻肥胖麻雀掙紮起飛有什麼區别?
他心情不好,便很喜歡冷笑,然後。
動手。
于是站在房檐上的幾人便看到了接下來的景象——
原本被綁得死死的男人在那半空中的劍離自己隻有毫厘之隔時,忽地像是日常閑逛那般輕飄飄地轉過了身,在那劍與自己的眼睛擦身而過時,竟然還有閑心給自己整理了一瞬的頭發。
再然後,他仿若帶着絲絲困意般擡手,以食指和中指将那劍尖夾得動彈不得。
那握劍之人被迫停在半空中,一不小心和謝明對上了視線:“……”
來個人救救我。
砰……
鐵劍斷掉的聲音在這空蕩的街頭格外明顯,謝明反手扔掉手裡的斷劍,又在人看不清動作的情況下捏住了那人的脖子,冷冷道:“你要調教誰?”
他個子高,這時候掐着人,很輕易便讓那人雙腳離了地。
那人邊掙紮邊叫:“妖爺!妖爺!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
他像是要說什麼長篇大論,謝明臉黑得不行,根本懶得聽:“閉嘴,以後出去,别和人說你用的謝明的劍招,很丢人。”
确實丢人。
他這話其實已經不算是暗示性,就差把我就是謝明幾個字甩那人臉上。
隻是那人本就是鄉野出來的半吊子修煉之人,現在正想着怎麼逃命,再加上謝明又已經死了那麼多年,他根本沒有往這方面想上半分。于是隻敢連聲說好,生怕命就這麼折在這裡。
謝明将人甩在一邊,又将胳膊擡了擡。刹那間那看着十分緊實的鎖鍊仿若在風裡放久了的花,輕輕一動便全都碎掉了。
“快去半山腰找言翊,這妖我們打不過啊!”
“如果是言翊的話肯定可以的!快去快去。”
在角落裡蛐聲交流的人正貓着腰,打算飛速朝半山腰前進。
剛邁步子,便被人揪住了後衣領。
一回頭,便和那冷面閻羅對上了視線,他憨笑:“哈哈……哈……妖爺……”
謝明往他朝着的方向看一眼,看到了一間并不算太顯眼的小木屋。
“言翊。”他問,“哪個言?哪個翊?”
那人一哽:“……小的隻會寫,不會——”
謝明皺眉将人扔下:“寫。”
他看似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可若仔細聽上去,會發現他連聲音都是抖的。
若真的是那個言翊,那他剛剛在那宅子裡所感受到的寒氣,以及他的蘇醒便都是水到渠成。
将他養在那山頂的人不是别人,是他的徒弟。
言翊。
熟悉的字在地上一筆一劃形成,雖然那人寫得歪七扭八,但并不妨礙謝明看出那是個言翊這兩個字。
他又朝着那半山腰的木屋看了一眼。
片刻後。
一堆暈得分不清東南西北的人被小山似的堆在一起,意識全無,看樣子似乎要在這巷子裡睡上一個晚上。
謝明這次沒用走的。
他用飛的。
那木屋就靜靜伫在那裡。
謝明晃猶豫一瞬,還是輕輕敲了敲那扇緊閉的大門。
無人回應。
木門發出被推開的吱呀聲,謝明緩緩擡頭,不自覺怔愣了一瞬。
門内是個非常簡潔的小院子。除了一條直通屋子的主道,就隻有屋旁那顆蔥郁的樟樹,以及樹下看着不怎麼結實的桌椅。
看着很矛盾,讓謝明不自覺想到了一個人。
于是欣喜和感慨一瞬間湧入了他的心髒。
似乎是主人出門出得有些急的緣故,院内的房子門并未被關上,房子裡面的景象一覽無餘——
很簡潔,但風格很是矛盾。譬如這世上約莫沒有哪戶人家會把劍放在大廳裡大喇喇地挂着,然後在劍下放幾束野花。
供奉不像供奉,放置不像放置的。
倒是一切的一切都在像謝明傳達着一個信息——
這真的是言翊的家。
正打算出去坐着等人,那院子的門卻忽然被撞開,迎面而來的風裡似乎還有匆匆趕來而帶着的泥土味。
謝明微怔,偏過頭的刹那,直直撞進了一雙帶着不可置信的琥珀色瞳孔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