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有些尴尬地轉過頭來看餐廳裡唯一留下的佑善的時候,進來了一個年輕人。
“頭好痛,你小子怎麼回來了?不是該在聖麗做你的董事會主席嗎?”那年輕人眯着眼睛捧着頭,一副宿醉的模樣。
“倒是你,怎麼在這兒?”
“當然來玩了,你也知道我不喜歡那些美國妞。果然還是新宿的小姐姐好玩。”他打了個踉跄坐到了我身邊,“這麼可愛的小朋友是誰啊?你的新男友嗎?”
“喂!這……這種話可不能亂說,人家可是有正主的!要是讓别人誤會了怎麼辦?”
“那又怎麼樣?人可以喜歡的又不止一個人,偶爾也要嘗嘗新口味嘛!我爸以前在外面養了三個呢!”他笑着說,“好可愛呢,我這個隻喜歡女人的都想嘗嘗了。”
他伸手托住了我的下巴,撅起嘴朝我的臉頰襲來。這是要親我嗎?
就在我被這突然的動作吓得做不出反應的時候,佑善一把推開了他。不給他更多的機會,佑善拉着我的手離開了餐廳。
這這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我們兩個一起去橫濱玩吧。我要先去舅公家一趟。隻是打個招呼很快會出來的,你在附近的茶室等我吧。”
佑善把我安排到了一個日式的茶館,那茶館雖然在百貨公司的頂層,但利用商場頂層露台建了一座枯山水庭院。一座和式建築就隐藏在這座庭院之中,雖然經營着西式咖啡甜品,但裝飾都是和式的,就連服務員也穿着浴衣。
更主要的是點心也很好吃,蛋糕的抹茶味甘而不澀,奶油醇而不膩。兩者層次分明,但又搭配和諧。我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蛋糕。
就在我沉溺在這份美味裡的時候,地面晃動了起來,緊接着桌子也跟着晃動了起來。我回過神來看四周的時候,店裡的人都已經跑光了。
這是……地震?
我這輩子還沒經曆過地震,雖然當時在上海,但聽說了很多老家傳來的恐怖的故事。慌了神但不用說我也得趕緊跑出去,但我沒跑幾步就被椅子絆倒在了地上。就在我想重新站起來跑的時候,腳因為崴了所以痛得一下子起不來。更糟糕的是,房頂的一段橫梁掉了下來。
我吓得閉上了眼睛,不過還好再睜開眼來看那橫梁沒有砸到我。但與桌椅形成的三角陣保護了我,也把我困住了,怎麼用力都拖不出腳來。
冷靜!這種時候需要冷靜!和式建築技術古代學習自中國,中式木結構建築有多重保險解構,卯榫結構也能抵消地震的波,塌一個橫梁根本算不上事。但是這座建築很顯然是現代仿造的隻是模樣像而已,而且不是建在地基上而是在百貨公司頂層,那就是再震下去連百貨公司都塌了怎麼辦?
我在亂想些什麼啊,這種時候應該盡快想辦法逃出去才是吧?可是這梁木卻怎麼都搬不開,要是我這時能站着就好了,換種角度肯定能搬起來,但我這會兒卻怎麼都站不起來。
怎麼辦?地震好像越來越嚴重了?怎麼辦?!
“常恩!常恩!沒事吧?”
诶?是佑善嗎?還是我的幻覺?
“真是的,為什麼要在這裡搞這種裝飾。”
佑善一邊說着一邊幫我擡開了那段梁木,“已經沒事了,可以走嗎?”這麼說來,地闆也已經不再震了。
我扶着佑善站起了身,雖然腳有些痛,但有人扶着還是可以緩步移動。還好,這房子最終還是沒有塌。
“現代建築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容易塌?不過可能很快會有餘震,還是盡快離開這裡的好。”
我在佑善的攙扶下往下進了商場内部,商場的光源隻剩了應急燈,賣場裡已是一片狼籍,但除了貨品掉了滿地外,其他倒都還好,就連貨架都還整齊地站立着,所以走起來也沒什麼困難。我剛剛把這些當成了世界末日,現在想來都覺得有些可笑。
佑善都笑了一下,果然有些可笑吧?
“不是,隻是覺得你的想法挺可愛的。”對了,他能讀到我的想法,“不過沒遇到過地震的人有這樣的反應也挺正常的吧。震度6強的地震日本都很少見,不止是你,現在大家都亂成一團了。”
佑善背着我下了樓,街上已經聚集起了很多人。看來大家的确都慌作一團了。急救車的聲音不斷響起,樓體的大屏幕廣告上都切成了地震報導和海嘯預報的畫面。
“會長!沒事吧?”一個穿着西裝的年輕人向我們跑了過來。
“我沒事,但常恩的腳受傷了。車停在哪兒了?得盡快送他去醫院。”
“不……不需要吧,隻是腳崴了而已。過兩天就好了。”
“現在去醫院一定會等很久,張醫生這會兒正在顧問家裡幫顧問看病,我聯系下他讓他等我們下。”
“張醫生是?”
“我舅公家的家庭醫生。你放心吧,是橫濱大學醫院的教授。”
就腳崴了一下還麻煩大學醫院的教授來看?真的沒必要啦,這樣會讓我很難堪诶!
“我知道了,還是去附近的醫院吧,本來接下來也沒什麼日程,有我陪常恩就可以了。”佑善大概是聽到了我心裡的話,改口說到。
“我知道了,我這就去備車,請在這裡等我。”
剛經曆了天災,醫院裡果然滿是人。和那些因為落物砸傷或是受驚訝突發疾病的人相比,我受的傷真算是微不足道了。不過我也不着急,畢竟要是以前,我一定隻是自己去藥店買點藥擦擦照常出勤,隻是在這語言不通的地方有佑善幫忙安排也不錯,至于他能坐在我身邊陪我,就讓我更覺得幸福了。
佑善不止一次問我痛不痛,然後臉上滿是焦急。我不停地安慰着他,直到嘲笑他這會兒比我還慌張了他才作罷。他與我對視後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就像我剛剛以為天地要塌時被他嘲笑一樣笑容,明明是自嘲卻又真的有些好笑。
等了大約一小時後,有醫生過來仔細地檢查了下我的腳。沒多久後護士趕來幫我上藥,并交代我要注意的事項。那鄭重的模樣讓我一度以為那真的是什麼嚴重的疾病。
“别小看了,聽醫生的話才能好得快,不注意的話真的會殘廢的哦。”這是什麼騙小孩的話啊。
“但是這樣沒法去Bunnyland了呢。”
“Bunnyland?”
“剛剛詠荷說的時候你其實也想去吧?隻是不想妨礙他們兩個就沒說想跟着。我就想這邊出來後也可以帶去你,其實這麼大的樂園裡也不容易碰上他們兩個。”
我之前搜過Bunny的信息,大概是和我以前世界裡的米老鼠差不多地位的動畫形象,而且創始人依靠這個發家成立了一個世界知名的娛樂公司。東京的Bunnyland位置也是和Disneyland那個位置,應該就是名字不同沒錯了。我們這些80後從小看迪士尼長大,自然從小就對迪士尼樂園滿是憧憬。
“其實也不是那麼想去,隻是覺得都來東京了就該順路去玩下。”
“你覺得我是那種可以用言語搪塞的人嗎?”也是,所以我才覺得被人聽到心聲是件很可怕的事。
“我還聽到你心裡肚子餓的聲音,我很可怕吧?”一沒注意,午飯點都過好久了呢。
佑善一邊拉我起來,一邊說:“這個點好多飯店都休息了。要不去吃拉面好嗎?”
拉面?太好了。這種又冷又餓的時候來一碗熱湯面,感覺都能徹悟活着的意義了。
诶?佑善又笑了?他一定是又聽到了我心裡的聲音了吧?不過一碗拉面就有這麼大的滿足感這種想法也的确夠幼稚的。我為什麼總要有這種幼稚的想法啊,而且在這個人面前無所遁形。
“中華街是沒法去了,接下來就剩新宿了。”
“嗯?”什麼叫剩?
“你的腿不方便,正好我們坐車往新宿去兜一圈。你不是想看那個路口嗎?”
連這都知道?還是很早之前就想看看吧?畢竟每次看東京為背景的電影的時候總會出現那個人來人往的路口。不過我是什麼時候說漏嘴的呢?不對,什麼時候想漏神的呢?不對不對,啊~都不敢亂想什麼了。
“想到什麼說什麼會不會比較好?”他說,“這樣不會有什麼負擔哦。”
诶?這……
“難道我沒法成為你可以放心談話的人嗎?”
不,是這想法太好了。一旦這麼想,心裡的緊張也消散了不少。也是,害怕别人聽到自己心裡的想法這種事,本身就是自己建起來的心防。擁有這種能力的對方,也不是什麼無法信任的人,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