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辜嗎?你們這些仰仗着門派威名,在江湖上橫行無忌的内門女弟子,哪一個無辜?在内你們有師門庇佑,在外個個都禮敬你們三分,你們既享受了尋常女子沒有的恩待,自然也有飽受世道不公的人來治一治。”
霍玲的神色已經接近癫狂,她的一腔憤恨,推不翻武林的規則,治不了那些高高在上的掌門主事,隻能宣洩在那些内門女弟子身上,她固執地想,若是當年她也是内門弟子,又何至于淪落至此。
既然她求不得,那何不邀請别人跟她共享這地獄。
“這些年在你手上,究竟還有多少人無辜喪命!”
霍玲笑了,她雖然不再青春貌美,但笑起來的時候,卻還依稀有當年那個雲衣舞劍的少女模樣,這樣的笑容配上她那一雙寫滿怨毒的眼睛,叫人毛骨悚然。
“十個,二十個,還是三十個?我也記不清了,哈哈哈哈哈,那邊的櫃子裡,有佩劍,有長鞭,還有些旁的什麼,都是她們的兵刃,你們大可以自己去數一數。”
林昭昭一劍劈開了木櫃,隻見其中赫然放着各家兵器,這每一件兵器,就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霍玲這些年居于烏盧山下,路過借宿的女子見其寡婦孤女,日子過得不易,多半想着接濟一二,就是這一分善念,讓她們殒命于這毒婦手下。
“你要了這些女子的性命,就是為了将她們的屍身賣給鬼媒人?”
霍玲看也不看林昭昭,用自己的手指絞着散在鬓邊的一縷長發:“死了的才賣給鬼媒人,半死不活的,有的是她們的好去處,你不知道,像你們這樣的内門女弟子,既有幾分高門貴女的傲氣,性子又野得很,多少男人好的就是這一口。”
“你!”林昭昭聽不下去,不敢去想,那些活下來的女子,會遭受怎樣非人的折磨,她提劍走到霍玲身旁,她犯下如此大罪,就是百死也難贖。
“林姑娘且慢。”白皎從自己貼身的藥囊裡取出一枚丸藥,強在林昭昭前面,喂入霍玲口中,霍玲本不肯就死,掙紮着就要往外吐,白皎輕點霍玲穴道,逼着她張口将這藥丸吞了下去。
“你們以為殺了我,你們這些内門女弟子就平安無事了嗎?!我告訴你們,這門買賣沒了我,還有的是人在做,不光是我們這些人在做,你們各門各派,這些年有多少内門女弟子嫁入朝廷官員門上,做正妻的有多少,做妾的有多少,你們的掌門、師父、師兄一樣在買,價錢比我賣得還好,你們倒不敢說什麼,如今卻對我下手,哈哈哈哈哈哈……”
方才帶果果進屋,白皎特意點了一支雲夢香,現下她深深睡去,沒有被母親歇斯底裡的叫聲驚擾,于她而言,能不親眼見自己的母親瘋魔至此,也是一件好事。
“這是毒藥,卻不緻死,那些受你所害的女子,如今落入了誰人手中,我要你一一寫下來,她們的人生還長,隻要還沒死,就有一線希望,青羊谷雖然隐于林間,常年不理世事,也不參與盟主選舉,可是江湖上各門各派,多半都欠着我青羊谷的恩情,我們若要出這個頭,想必沒有人敢攔。”
白皎頓了一頓:“你若是不肯寫,這藥三個時辰之内就會毒發,到時候你隻怕是會比死還難受,你既知道招魂引,想必也知道“無門”,求生不得,求死無門,方才我喂你服下的,就是我青羊谷的獨門秘藥。”
霍玲自然聽說過“無門”,當年骧國與北戎一戰,大皇子蕭行叛國身死,手下幾名親衛被押送回南骧,就是被這青羊谷的“無門”折磨得不成人形,将蕭行叛國的罪狀盡皆供認不諱。
等到這些親衛拿到“無門”解藥,自知無顔面對亡故的主上,全數自盡而亡,他們這些久經沙場的戰士,連死都不怕,卻扛不住“無門”的藥力,她區區一個弱女子,又怎麼能頂得住。
林昭昭從案上拿過紙筆,放在霍玲面前:“寫吧。”
明月樓、常青派、水雲派……霍玲能想起來的,共十三名女子,其中的半數都被送往了南骧名院,薔薇樓,這薔薇樓在南骧以色藝絕佳聞名,樓中女子多半有些絕藝傍身,而江湖俠女落風塵,也是新近大熱的噱頭。
當年霍玲走投無路,含淚投身薔薇樓,卻被管事的嫌她已經産育,又與天門山有舊怨,能從她身上撈到的銀子本就不多,還平白惹上一個大麻煩。
雖然薔薇樓的管事沒有收下霍玲,卻為她指了一條明路,隻要她能向薔薇樓輸送江湖女客,她就能拿到一筆不菲的銀子,既不用她舍身,報酬還多得多,能成一筆,就夠她和果果過十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