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來想去,前一家的櫻桃畢羅的确是這幾月才逐漸出了名,按說整個橫縣隻有兩家賣櫻桃畢羅,東家若是名聲在外,西家便會日薄西山,宋潑婦因此起了壞心,也是在所難免。
隻是憑此物便妄下定論怕是有些草率……
“還不走!我都說了今天沒有櫻桃畢羅,以後也沒有了,不要再來買了!”宋潑婦瞧見二人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從屋内伸頭朝二人吼道,随後猛地一關門,落鎖的聲音在空曠的街頭回蕩。
“……”
别說金枝玉葉的謝卿宴了,就連溫知藝也從未被他人這般對待過,眼下看來竟有些新奇,她扯了扯身側少年的袖擺,湊到他耳邊低聲道:“不如我們現在去禀報給縣尉?”
“隻怕縣尉眼下是沒有心思理會這些東西了,”謝卿宴故作神秘,垂眸看她,表情笑似非笑。
也對,他們此番前來正是為了後日的西山狩獵,屆時聖人也會帶着宮中幾位嫔妃親臨橫縣,作為縣内小官眼下自然是頭疼如何接待這群皇親國戚,即便将此事告知縣尉,八成也得等到聖人離開之後才能解決罷。
“可我好想吃櫻桃畢羅,不止現在……以後也想能一直吃到。”溫知藝微微擡頭看向身側人,眨了眨眼睛,語氣俏皮。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隻要她開了這個口,謝卿宴就不會坐視不理,橫豎他可是前任刑部侍郎,區區一個酒壇子,還查不出是誰幹的麼。
“你一定能找到是誰幹的罷?”溫知藝擡着頭,眼睛眨巴眨巴,眸中含笑,水波流轉,說話間不由自主微微擺頭,發絲飄蕩,顯得她愈發靈動起來。她從未這般與謝卿宴說過話,但她今日就想這麼幹!
眼前少年默默移開視線,打理得格外整齊的圓領袍上原先白皙的脖頸有些泛紅,他喉結滾動一瞬,若不是半束的長發堪堪遮住耳廓,眼下通紅的耳朵怕是要将他的心思暴露在人前。
謝卿宴聽不清她在說什麼,隻覺自己耳朵燙得有些出風。他從未見過她這般軟着聲仰頭和他說話,他……他有些頂不住。
少女柔嫩的手掌在眼前輕輕搖晃,耳邊溫聲細語,香氣襲人。
他胡亂地點着頭應下來,不就是一個酒壇子罷了,她就算想要那家櫻桃畢羅店,他給她買下來便是。
就算他如今已被革職,憑着以前的積蓄也能買下來,區區一家小食店罷了。
“你打算什麼時候盤下那家店?”他好命蒼羽将他在西山另一處别院裡放的銀兩取來,絹帛也行,反正他有的是錢。
嗯?
她何時說過要将東邊那家店盤下來,溫知藝笑容頓了頓,感到疑惑不解。
二人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對方片刻,溫知藝歎了口氣,一臉服輸地轉身離開。她再也不想理謝卿宴了,每次她稍微湊近一些,他就格外愣怔,說什麼也沒反應,她已經發現了不止一次了!
溫知藝快步往回走,背影憤然。
入夜。
清秋時節,别的地方早已裹上一層冷氣,橫縣因着有西山阻攔,夜裡溫度竟不比白日低幾分,街道上行人不斷,叫賣聲時有一陣。
繡着牡丹的手帕從高牆内扔出來,堪堪落在路邊,卻無人注意。
“郎君今夜不來了罷?”女音從牆内傳出,拉長着尾音,帶着幾分魅惑,“那東西可沒有了,一滴也沒有了。”
“誰說我不來了,有沒有那東西我都要來看你。”
男子身形高大,從廊庑下慢慢走來,院中幾名女子見狀,小跑着圍上去,衆人一陣嬉鬧,喧嚷聲從院中一直持續到男子進了廂房。
房中赫然亮起一盞燈燭,百棂窗透出兩道人影,一道纖細而嬌媚,另一道影子雖高大卻有些佝偻,黑影糾纏,不時尖聲呼喊,隻聽女子叫道:“郎君,真的沒有了!”
“沒有了?沒有那就用别的東西替代!”
尖銳落地,叮當作響,嬌影慢慢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