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門前。
蕭離翻身下馬,單手朝後将馬繩扔給随他一道而來的小厮,頭也不回地進了王宮,留下宮門前跪滿一地的侍衛。隻見他快步走到方才天師所在的石山前,擡手一推,随即閃身而入。
腳步聲在空曠的石洞中格外清晰,耳邊不時傳來琉璃碰撞的聲音,叮當清脆。蕭離站在一側看着洞中人忙碌的身影,眯了眯眼開口道:“天師今日好興緻,竟親自來香室。上月我讓天師配制的香囊,眼下進度如何?”
話音剛出,本在俯身聞香的天師緩緩站起身,扭頭看向不遠處同樣戴着傩面的蕭離,啞聲笑着回答:“主君吩咐的事,老夫怎敢拖延,香囊今日一早便已送到主君殿中,主君莫不是……昨夜不在王宮?”
“主君的事何時輪到你來質問?”
銀光乍現,面前赫然出現一把長劍,蓮花劍身,延伸至劍柄。天師雙手擡起,對着一旁出劍的女子讪讪一笑,後者身着銀色鶴氅,頭戴貓臉傩面。
蕭離邁步走進,他看了看桌台上幾瓶翻倒的香液,斜了一眼天師,冷聲開口:“香囊既已做好,天師為何還出現在香室,又或者說……天師身上為何會有異香的味道,尤其是那陽香?”
壞了!出門前竟忘了先沐浴……都怪那小子找不到心上人便急得落淚,讓他也跟着亂了陣腳。
眼下作為天師的空山居士深吸一口氣,趕忙回道:“主君,您這異香也不放好些,喏,桌沿那兩瓶倒着的,不正是陽香麼?”還好還好,他還算機靈,若是被這厮看出了身份,少不了一頓厮殺,能動口的事他空山居士絕不動手!
天師讪讪笑了一聲,伸出兩隻手指夾住橫在脖子前的銀劍,輕輕朝外一撥,他連聲告辭,轉身就朝洞門走去。
“慢着,”蕭離輕笑,“袖裡拿的什麼?”
刹那間,萬千銀劍從四處飛來,一如那日謝卿宴二人在石洞中遇到的那般。隻見空山居士大袖一揮,“嘭”地一聲白霧四起,衆人視線頓時白茫一片。
“小子快接着!”空山居士将琉璃瓶朝某處一扔,白霧中隐約透出一道黑影,隻見黑影一躍而起,手中長劍銀光凜冽,來人飛奔過來将空山居士一把撈起,二人消失在洞口。
下一瞬,白霧盡散,而人影已無。
謝卿宴跟在空山居士身後,二人一前一後走進小院。
門未關,謝卿宴便強撐不住滑落在地,空山居士見狀,急忙拔開琉璃瓶上的木塞,将香液悉數倒進徒弟的口中,随即将人放在榻上,看着又陷入昏迷的謝卿宴,空山居士搖了搖頭,歎氣不言。
這香液究竟有沒有用,空山居士也不知,橫豎他隻在香室找到了這瓶看似解藥的東西,至于異香之毒……作為天師潛伏在蕭離身邊兩年的他也從未聽說過。
眼下天師身份已然暴露,此地不可久留,他們需得連夜離開,而謝卿宴……空山居士伸出手替他把脈,頓時瞪大了眼睛。
“這小子還真能忍啊……”
*
戌時,城外。
溫知藝懷抱琵琶,一臉麻木地坐在樂室裡,耳邊幾道女音叽叽喳喳,伴随着刺耳的樂音。眼下她看不見任何東西,隻能靠聽覺辨認,而如今房中嘈雜得堪比鬧市,她分辨不出一絲有用的聲音。
“姑娘您就好好彈罷,若是将這曲兒練好了,主君必定将你奉為座上客,”一道蒼老的女音在耳邊響起,她癡癡笑了笑,繼續道,“您看您如此貌美,若是被主君瞧上了,那日後可是……”
“是呀是呀,待您随了主君,必定會比那貓女更讨人喜歡。”另一道年輕的女音笑着附和,周圍人聽聞一陣起哄。
房中充滿笑聲,溫知藝冷面坐在正中央,一言不發。此刻她真的好想知道,若是謝卿宴看到這副場景會有怎樣的反應……不對,她怎會突然這麼想,謝卿宴也不喜歡她罷?他與她隻是同伴罷?
未等她回神,笑聲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