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字句句皆是耐心無比,溫知藝感受到了謝卿宴的變化,自昨夜二人促膝長談過後,這人似乎不再瞞着自己,而是将計劃一一道出,她喜歡這種輕松的相處方式,隐瞞是她最接受不了的事物,哪怕他是好心……
溫知藝翻身跨上馬鞍,她私下亦是不停練習馬術,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若是突遇不測,她也能靠自己的實力逃出來,今日謝卿宴的舉動倒是出乎她的意料,這人似乎在有意無意地暗示她,未來二人或許會并肩。
實力被人正視的感覺,真讓人歡喜。溫知藝心下暗爽,愈發稀罕手中的竹器,想着回了府,便讓秋蘭做一個套件,好讓她随時可将其藏在袖中。
未等她回神,謝卿宴揮手揚鞭,拂衣策馬,下一瞬便沖出去。豔陽下少年正值風華,意氣滿滿,紅衣玉冠馳騁馬場。隻見他從身後拿出一根箭矢,雙手松開缰繩,單手握住弓弩,箭矢搭在其間。
遠處箭靶直立,少年繞場飛馳,謝卿宴蓦地壓身半挂在馬背上,雙手持弓對準箭靶,電閃雷鳴間箭矢飛出,直挺挺的插在箭靶正中的紅心,不偏不倚,處處顯露着持弓人騎射的技術。
這絕不可能是一個文官該有的水平!溫知藝雙手握緊缰繩,眯眼看着場上飛馳的那人,夾了夾馬腹跟上去。
春風得意,缭亂心緒。馬場中兩道身影飛馳而過,箭靶處插滿箭矢和木彈,溫知藝笑靥如花,手中的竹器也逐漸熟悉起來,這段時日二人皆在與那群人糾纏,從未如此舒暢,她愈發期待不日後的西蕃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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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盛京城。
主街道上人頭攢動,摩肩接踵,衆人皆圍在一旁伸頭看着前方,似是在候着什麼。見狀,一名身着胡服,貌似梵人的男子拉住路人,詢問究竟有何要事發生。
“你可不知,”樓閣欄杆邊,坐在矮幾後飲茶的男子,搖了搖手中的折扇,慢慢說道,“今日聖人封了一位京中貴女為使臣,代我朝出使西蕃賀佛誕。”
“女使節呀……倒也是罕見。”倚着欄杆朝下看的年輕男子搭腔道,未等他說完,隻聽人群一陣騷動。
不遠處馬蹄聲傳來,隊伍前少女紅衣張揚,長發悉數挽起,隻餘鬓角幾根青絲飄揚。溫知藝甩了甩頭,揚鞭策馬帶着身後騎兵飛速朝城門奔去,馬上的人笑容明媚,甚是靈動。
身後,謝卿宴快馬跟上她,二人并肩朝前,他側頭笑着調侃道:“溫大人如今名正言順,一夜間官職竟比在下還高,位極人臣指日可待啊。”
溫知藝瞥了他一眼,并未開口,心裡倒是有些暗爽。此番出使西蕃,她為使節,他乃護送使節之人,也不知以二人此前的經曆,今日如此高調出行是否會招惹不測。
似是看穿她心底的想法,謝卿宴幽幽開口,繼續道:“這一路雖山高水長,你我二人卻并肩已久……”
“謝大人是想說,你做的竹器可沒這麼差,對嗎?”溫知藝轉頭笑着接話,她早就知道竹器是他做的了,昨日将竹器遞過來的那雙手上,傷痕點點,即便傷口雖小,可她卻還是注意到了。
話落,謝卿宴瞳孔晃動一瞬,随即握拳虛虛搭在嘴邊,輕咳一聲,扭頭看向一邊并未說話,白皙的脖頸逐漸攀上顔色,泛紅的耳廓暴露其内心的慌亂。
二人快速向前飛馳,身後騎兵緊跟,再後便是一輛輛馬車,其上皆堆滿金邊紅木箱,那便是朝中給西蕃佛誕日的賀禮。
街巷兩旁站滿百姓,衆人歡聲笑語,朝着他們揮手。擁擠間,一個頭戴鬥笠的玄衣人擡手壓低帽檐,低着頭默默退出人群,快步隐身在街巷内,背影瘦小,似男非女。
玄衣人躲在街角,将頭上的鬥笠取下,那人戴着面紗,看不出真容,亦不知男女,隻餘一雙撲朔誘人的大眼。
身後,男人一襲黑袍,将身下衣悉數遮了去,隻見他直挺挺地站在角落,樓閣陰影遮住半數身軀,不知面容。玄衣人見狀,撲通一聲跪在他腳下,不停地磕頭,嘴裡顫抖着。
“求求主上,放過我家娘子……我什麼都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