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卿宴反客為主,笑着傾身靠近溫知藝,二人距離如此之近,以至于她甚至能看清他狹長鳳目上翕動的眼睫,長睫下黑瞳一眨不眨,隐約能瞧見眸中她的倒影。
這人方才不是還面紅耳赤的,怎的突然……
溫知藝心中吃驚,哽了一瞬,隻覺一股熱氣爬上臉頰,此刻鵝面上桃腮帶暈,看着謝卿宴的眼中秋波流盼,甚是靈動。
她突然間忘了要說什麼,直勾勾地盯着謝卿宴。
眼前少年見狀,薄唇上揚加深了笑容,隻見他左右看了看溫知藝的着裝,仍舊是那夜絕世舞姬模樣。
他站起身,素色長衫拂過溫知藝的裙擺,方才湊得有些近,二人幾縷墨發交織在一起,随着謝卿宴的動作緩慢分開。
“你……”
溫知藝依舊坐在矮塌上擡頭看着謝卿宴,不知此人到底想作何,她正要開口,卻見謝卿宴躬身朝着自己抱拳,低着頭滿臉歉意。
“在下知道溫小娘子想說什麼,此事的确是在下的錯。”
說完,謝卿宴擡起頭睜着眼睛,瞟了一眼溫知藝,又堪堪低下頭,一幅有錯在先的模樣,令人挑不出一絲戲弄情緒。
看着眼前朝中正三品官員對着她低聲下氣的樣子,溫知藝心裡有些暗爽,面上卻不露聲色,她撇了撇嘴,繼續開口。
“那謝大人當如何處置被你納入房中的‘舞姬’?”
話落,謝卿宴蓦地看向她,再次恢複方才震驚的模樣,不同的是,這一次他的眼中瞳仁微動,不似方才那般平靜如水。
“納入房中?”謝卿宴頓了頓,眉頭微蹙,語調略微驚訝,“我何時把你納入房中?”
此話一出,二人皆是沉默不語,相顧無言,适才房中升起的溫度似乎也消散開來,溫知藝深吸一口氣,隻覺有些不知所言,她緩緩開口,咬字清晰。
“那我又為何以被贖身的‘舞姬’身份,住在你的院裡?”
溫知藝看着謝卿宴愈發不解的表情,她似乎反映過來,試探着開口道:“謝大人之前究竟是如何打算的……”
謝卿宴暗自移開視線,扭頭望着半開的花窗,下颚硬朗,墨發披肩,露出微紅的脖頸和臉頰,他幽幽開口道:“在下隻給姑娘安排了刑部司郎中這一身份,至于納入房中一事,我并未……”
她聽明白了,溫知藝低頭撫額,不願與眼前這人有任何眼神交流。原來一切隻是她的誤會,可誰讓這人将她以贖身為由救出後,便直接帶進謝府,放誰身上都會誤會罷!
謝卿宴似是看出了她的窘迫,隻見他低低輕笑一聲,轉身便替溫知藝倒了一杯茶水,擡腿慢慢朝她走來,神色清明,不含一絲玩弄之意。
“溫小娘子休息片刻,在下一會兒派人護送姑娘回府。”
溫知藝接過茶盞,猛地一飲而盡,随即慢慢斜躺在矮塌上,擡手遮着額頭,眯眼看着謝卿宴的背影,後者已然走出房間,背對豔陽的身影颀長挺拔。
*
謝府,書房内。
百棂窗緊閉,透不出一絲縫隙,陽光從紗簾中映出,微微照在房中人身上,将身影拉長,三人或站或坐,黑影交錯。
“郎君,您的意思是……”蒼羽壓制聲音,朝着堂中端坐的少年,暗暗開口道。
謝卿宴坐在桌案前,低着頭執筆書寫,聽聞此話,他輕輕将筆擱置在一旁,向後靠着椅背,低聲開口,嗓音略有些喑啞,不複往日清潤。
“那人坐不住了。”
站在蒼羽身旁的周自珩,此刻已褪下官服,僅着一身寶藍色錦袍,他蓦地走上前,失聲道:“那現在當如何?”
話落,房中無人回應,謝卿宴仍舊保持方才的姿勢,把玩着手裡的玉佩,隻見他緩緩擡眸,将視線落在不遠處屏風前的架子上。
一襲鐵質鱗甲,銀光凜冽。在其身旁,長矛直立,刀尖冷如霜雪。
“如今,也隻有這個辦法了。”謝卿宴收回視線,眸中冷意漸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