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擦黑下來,許阿婆緊張地扒着庭院門口的籬笆張望外面。
葉止搭上許阿婆的肩膀,兩天過去,他嗓子不僅未好,反而愈加嚴重,如今隻能簡單發出一些單音節。
“阿,阿……”葉止嘶啞着嗓音想盡量平湊出一句完整的話。
許阿婆似是知道他要問什麼,安慰地沖他笑笑:“沒事,是瓜娃還沒回來,阿婆有點擔心。”
每三日,許阿婆會讓瓜娃上附近的鎮上買點肉和零嘴。
葉止問過許阿婆,明明帶着瓜娃隐居了,為什麼要讓他去鎮上,而且還是讓他一個人去。
許阿婆隻笑笑說:“以後我走了,瓜娃一個人不能不活啊。”
直至天完全暗下來,瓜娃往日縱使貪玩,也從不會這麼晚還不回家。
許阿婆終于坐不住,撈起門邊的拐杖就打算出門找瓜娃。
葉止卻奪過許阿婆手裡的拐杖,指指自己又指指門外:“我,我……去。”
怕阿婆不理解他的意思,葉止清嗓繼續努力道:“黑。”
許阿婆懂了,應該是葉止怕外面太黑,而她的眼睛最近确實不好。
前天傍晚出來收衣服時,要不是葉止恰好在一旁,許阿婆差點被地上瓜娃亂扔的木柴絆倒摔跤。
葉止因為這事好好教訓了瓜娃一頓,瓜娃當時哭得可傷心。
更何況……暗處還有那位仙人,總不會讓他受委屈,怎麼都比她這個半瞎的阿婆要好。
“好,好。辛苦你了小葉子。”許阿婆告訴葉止前往鎮上的道路後,便擔憂地目送葉止出門。
今夜月亮的光線并不是很好,而且是在樹林中行走,層層疊疊的樹葉幾乎遮蔽住大部分月光。
葉止盡可能小心摸索着,但時不時仍會被一些小石子絆倒。
不過可能是逐漸靠近鎮上,越走到後面,葉止越覺得道路平坦好走。
說是鎮上,其實看起來鎮子并不大,葉止大概看一眼也就幾百戶人家。
一般小鎮熄燈時間都比較早,如果按現代時間算,葉止估摸現在應該才八點多的樣子。
可等葉止真正到的時候,鎮上幾乎全黑了。
正因如此,葉止反倒不好敲别人家門問瓜娃的行蹤,并且他嗓子也不支持這個方法。
于是葉止隻能一步步跑遍整個鎮上,一個小巷一個小巷的排人。
剛剛還覺得小鎮小的葉止,此時尋起來隻想狠狠将它壓縮成小鎮.zip,最好自帶一鍵搜索功能。
葉止苦中作樂般的邊用袖子擦額頭上的汗,邊娛樂給自己打氣。
當葉止排到第十條小巷,不遠處傳來一陣細碎的啜泣聲。
循聲找去,是一顆老榕樹下傳來的。
“瓜……咳!”葉止被眼前場景驚到,下意識想叫喊出聲,卻忘記自身嗓子狀态,聲帶被撕扯得一陣痛感。
瓜娃聽見葉止聲音,倉皇擡頭,确認是葉止後,終于繃不住的哭喊道:“哥哥!”
借由月光,老榕樹下瓜娃的下半身和雙手被死死埋進土裡,上半身不知是他自己掙紮出來或是其它,亦是灰撲撲的。
瓜娃黝黑的小臉上鋪滿了驚恐的淚水,顫抖着聲音哽咽道:“我在這嗚,哥哥嗚,瓜娃怕……”
葉止顧不上嗓子痛,急忙撲過去用手就開始扒瓜娃身邊的土。
耳邊傳來瓜娃綿綿不絕的哭泣聲,葉止咽下一口口水,強行開口道:“别…别怕。咳——”
瓜娃被葉止突如其來的劇烈咳嗽吓一跳,怔愣愣地望向葉止,一時間眼淚倒是沒再流:“哥哥?”
嗓間傳來熟悉的血腥味,葉止勉力咽下去,沖瓜娃扯開一抹笑容,沾滿泥土的食指重重在土上劃出一個‘娃’字。
許是前面強行說話開了嗓,葉止這次總算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跟哥哥念,娃,瓜娃的娃。”
“嗚,娃。瓜娃的娃。”瓜娃心思很容易被帶走,哪怕現在情況不對,可他感受不到,竟也帶着哭腔乖乖巧巧地跟葉止學起來。
“好,這個字念什麼呀?”葉止終于解救出瓜娃一隻手,額頭上汗水仿若不要錢的順着臉頰落進衣服裡。
瓜娃渾然不覺自己手被解放,苦思冥想地盯着地上那個字:“唔唔?”
直到瓜娃兩隻手一起被葉止扒拉出來,他才緩過神來舉起雙手,欣喜道:“瓜娃手還在,瓜娃手還在哥哥!”
葉止點點頭,被泥土塞滿的指縫後知後覺的傳來陣痛,他卻仍不敢停下手中的動作:“瓜娃,來和哥哥一起挖好不好?”
“瓜娃的腿馬上要出來了。”
瓜娃也用力回應着點點頭,但因為他本身被埋在土裡,他隻能滑稽的像個小青蛙一樣劃拉前肢。
索性這土埋的并不實,上面難挖葉止猜應該是埋瓜娃的人用腳踩實過。
瓜娃這副模樣要說能與誰結仇他是萬萬不信的,葉止很難想象,這人究竟有多歹毒的心腸才能做到如此地步。
終于将瓜娃整個弄出來,但他的腿因為長時間待在土裡有些失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