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意恍惚間覺得自己回到了現實，又覺得自己好像身處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好像蒙上一道薄紗。

他夢見自己回到自己的出租屋了，又在日夜颠倒地寫小說，旁邊放着已經冷透的泡面，腳邊的垃圾桶裡裝滿了外賣盒子，淩亂的床鋪，冷清清的房間，隻有他一個人的呼吸。好像連他死了，估計也要過十幾天房東來收租的時候才會發現吧。

好像有點冷了，李意覺得很冷，好像溺在水中，不能呼吸。

他不喜歡這樣的收場。

不喜歡，一點都不喜歡。

不知道碰到什麼，李意好像摸到一個溫熱的物什，很溫暖，讓他情不自禁想要貼近一點，更近一點，最後抱住了‘它’。

淡淡地藥香萦繞在鼻尖，讓人聞起來很安心。

夢中的場景再次變化。

他好像躺在床上，身旁有一個人，穿着單衣，古色古香的環境。他摟着那個人，完全貼在他身上，同他耳邊厮磨，低低細語，模樣輕佻，又柔情蜜意。

不知為何，他隐約知道這人是誰，知道這人溫潤如玉，絕代風華，心中湧起難言的悸動。

墨發散落在枕席上，交錯，淩亂，李意的手輕輕插入發間，緩緩梳下去。

夢恍然間散了，最後李意也隻能匆匆看清楚這人的面容。

是陳言苼。

李意緩緩睜開眼，一束陽光透過窗簾的間隙落在他手背上，也落在手背旁邊人的肩膀上。他側過頭，看清楚自己摟着的人。

他把陳言苼嚴嚴實實抱住了，嚴絲合縫。陳言苼還沒有醒，睡得很安穩，呼吸很輕，如果忽略李意這般粗魯的動作，他的睡姿很标準，既不會說夢話，打呼噜，也不會翻身，沒有多餘的動作。

李意有些慌亂，他動作有些急躁地把手收回來，但他又後悔了，擔心把陳言苼弄醒，但陳言苼似乎真的很累，并沒有醒，連動一下都沒有。

李意緩緩吐出一口氣，把被他弄下去的毯子重新蓋在陳言苼身上。

沒有看見陳言苼微動的眼皮。

馬車已經停在道路一旁，李意掀開簾子出去。

等李意出去後，陳言苼緩緩睜開眼睛。

他其實剛才就醒了，當發現自己靠在李意懷裡的時候，一瞬間不知所措起來，他從未同任何人這樣親密地擁抱在一起，就連和别人躺在一間床上也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以至于現在他不知道自己該有什麼反應，李意身上有股特殊的氣味，像雪山上融化的雪水，又像是林間下了一場簌簌細雨，說不出到底是什麼味道。

看着李意，睡着的時候，安靜、不近人情。他想起第一次見到李意的時候，那時候他被大長老刁難，在場所有人，除了陳銘，沒有一個人願意出來替他說話，所有人都想看他落敗，看他蒙灰，希望他不再是玥城城主，不會再擋别人的路。

在他最痛苦、無助的時候，李意出現，毫不猶豫幫了自己，說話張揚霸氣，看那些人的時候漫不經心，好像在看跳梁小醜一般，三言兩語之間，便使得局面反轉，看自己的時候，眼裡總是帶着笑意，像星星揉碎落下一片光輝。

後面的接觸，他發現李意其實挺冷漠，對很多事情并不關心，身邊沒有親近的人，讓他想起琉璃城城主葉瑄的傳聞，性格冷漠，不按常理，手段兇殘……陳言苼并不覺得傳聞是真的，他隻相信自己看見的，感受到的。

李意對他很上心，陳言苼可以感覺到。

幫他解圍，陪他來望月涯，在危難關頭不抛棄他。

可是為什麼，這世上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的對另一個人好，他總會有所圖。

可是陳言苼自認身上并沒有什麼東西是值得他圖謀的，哪怕是玥城城主的位置。

李意的臉近在咫尺，他漸漸看入神，不自覺一直盯着他。

直到李意睫毛顫動，他才驚覺，來不及做其他任何事情，隻能匆匆把眼睛閉上，假裝自己并未睡醒。

幸好李意沒有發現他已經醒了，隻是松開懷抱，替他蓋上被子，然後離開馬車。

那時他還是有些小失落。

馬車外，謝問靠着樹幹，守夜。

顔憐在他旁邊，盤腿坐着，一隻手撐着腦袋，沉沉睡去。

沒看到陳三身影，不知道做什麼去了。

見李意下來，謝問朝他微微點頭，沒有說話，便移開了目光。

李意知道他就是這個性子，也不惱火，拍了拍睡得酸痛的脖子，才開始觀察周圍。

周圍除了馬車停着的道路就沒有其他路可走，全是樹，一眼望不到盡頭。

古代的路就是這樣，隻有一條道，不管怎麼走，都隻能走這一個，不像現代，道路四通八達，不跟着導航走，你都不知道自己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