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場欄杆上本應懸挂着制服的地方空無一物。
梁絕在周圍轉了轉,忽然想到那群無臉學生,于是披着漸暗的餘晖走下看台。
踏過看台下光線昏暗的走廊,那群無臉學生打鬧的動靜越來越大。
梁絕走着,順便瞥了一眼頭頂上方——空空蕩蕩,沒有任何監控攝像頭。
而注意到來者,無臉學生推推搡搡,讓出一條路來,捂着類似于嘴的地方,竊竊嬉笑。
這些如影随形的視線盡頭是一座舊廁所。
沒擰緊的水龍頭還滴答着水,側方靠近操場的小窗被安上了防盜,透過幾分半死不活的紅光。
透過昏暗的光,有幾個吊兒郎當的無臉學生站在陰影裡,為首的那個夾着香煙,偏頭向他“看”來。
而他們的身側小便池裡,正泡着一攤醞釀着尿騷味的黑影,那應該是梁絕不翼而飛的制服。
隐隐躁動的氣氛、看似不良的學生、陰暗窄小的廁所。
面對這些,梁絕并沒什麼表情,擡手松着領帶,忽而側身,避開了推來的手心,一個擡腳把意欲背後偷襲的無臉學生踹進了前方瓷磚地的水窪裡。
——真是幼稚。
學生再不良也終究是學生,他們對于梁絕的威脅甚至還不如被一腳踹回去的烏鴉先生。
扭身帶起的風掀起領帶飄揚,而領帶的主人正抓着不良學生的頭皮往牆上撞。
令人牙酸的哐當聲響後,不良老大徹底失去意識。
在倒了一廁所的學生中間,掉落的香煙被唯一站立着的梁絕擡腳踩滅。
這颠倒的形式一時間竟分不出誰才是不良。
堵在門口的喧嘩聲熄了火,原本打算起哄助威的無臉學生們僵着動作,漸漸陷入了呆滞。
梁絕走回門口,趁其不備扒下一個無臉學生的制服套到身上,将他的校牌丢下來,在學生們哄然作鳥獸散之際,低頭整理好袖口。
算了算時間,也差不多該回教室了。
微風掠過四樓走廊,拂過梁絕未扣上的領口,他微微眯起眼,餘光不經意越過欄杆,瞥向校園内的環境。
“嗯?”
他的腳步緩緩停頓下來,眉心蹙緊,視線定格在一處最顯眼的地方,那裡不知何時忽然變成了一片枯萎灰敗的景色,下方雜草叢生,光秃的枝丫交錯縱橫,恍然如一座堅硬的牢籠。
在這牢籠之間正聳立着一座青綠色的雄鷹雕塑,正對着教學樓,鷹頭高揚,展翅欲飛。
梁絕調轉方向去看,那座雕塑眨眼間就爬滿了細密的裂紋,在他呼吸交替間破碎跌落,潰散成灰。
“雕塑……?”梁絕盯着那一片枯萎,腦海裡有什麼一掠而過,“因為他們……?”
18:59。
梁絕踩着晚自習鈴聲拐進教室,同時前排靠講台的劉凱别偷偷松一口氣,對他比了個大拇指。
19:00。
手臂帶着學生會袖章的無臉學生進教室内巡查,有意無意将班裡同學的書籍碰到地上,被陸燕翻白眼暗怼。
19:10。
檢查完畢,高二(13)班不知名原因扣五分。
梁絕低頭翻看生物書,不遠處忽然抛過一個疊起的字條來。
擡頭看見劉志曉對他做了個鬼臉,曹安然坐在他的前排,正扭頭看他——看他身上被換過的制服。
梁絕展開紙條,就見劉志曉醜成一坨的字:“哥,你沒發生什麼事吧?安然說你衣服變得有點髒了。”
觀察細緻的小姑娘,或許能在這個遊戲裡撐很久。
還沒等他回複點什麼,又一個字條隔空抛來。
展開一看,寫字人是許歸:“梁哥,陸燕說牆上塗鴉有問題,但時間來不及,就沒查出别的東西。她托我轉告你那是‘埋在瘋狂與怨恨中唯一的理智’。”
梁絕很想吐糟陸燕明明隻是跟他隔了兩個座位,為什麼偏要讓跟他隔了五六個座位的許歸傳話。
但他看着後面隐晦不明的字,思索着,反手摸向牆邊塗鴉,指尖沾了點不知何物的灰褐。
根據前幾天的晚自習來看,學生會巡查隻出現在開始的前十分鐘以及結束的前十分鐘。
巡查結束後,玩家們逐漸開始竊竊讨論。
梁絕拉開桌凳,才能仔細去看挨在牆邊的塗鴉。
除去黑闆牆,教室剩下的三面牆壁上,大多數是一些不堪入目的污言濁語糊做一團:
紅筆描粗的“去死”連成一串、黑字寫下的“傻逼”縱橫交錯、用刀刻出的“沒人喜歡你”入牆三分……
梁絕越看眼神越冷。
“校園霸淩”永遠都是經久不衰的話題,但這一整個班級究竟是做了什麼,竟被全校學生所孤立?
而在此期間,瑪麗小姐又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
梁絕又請求其他靠牆的玩家把桌凳往外拉了拉,試圖找到陸燕所說的“唯一理智”。
然而還沒等他下一步行動,衆人忽然聽到了系統突兀響起的播報聲:
【通報全體——當前副本探索進度為:19.5%】
【請諸位玩家再接再厲!】
面對其他玩家紛紛投來的視線,梁絕搖了搖頭,否認道:“不是我。”
他又想到了某種可能,笑着敲了敲牆:“可能是另一邊的玩家,他們發現了什麼重要線索。”
而聽着挪動桌椅的動靜,早已按耐不住的劉志曉貓着身子溜過來。
他擠在梁絕右邊,一邊裝模作樣摸索,一邊壓低了聲音問:“哥,找啥呢?我跟你一起。”
梁絕聞言看了他一眼,沒等開口,就被劉志曉搶先了:
“哎哥你别擔心,要是被巡查的逮住,我連借口都想好了。”
他繼續說,“我就說我飯卡丢了,想讓同學幫我找找。”
接着另一邊又一個人插過話頭來:“我覺得不礙事,因為學生會巡查要在最後十分鐘才會來。”
同樣切切索索蹭過來的劉凱别停在梁絕左邊,對他抛來一個wink。
“隻要我們動靜小點就行。”
見兩個人都興緻很高,梁絕也不想打擊他們,于是開口說:“陸燕說塗鴉上有線索,但我目前還沒有找到。”
“啊?她怎麼知道的?”劉志曉本在摸索的動作一滞,表情裡明顯疑惑居多,“哥,那女的不會騙你吧?”
“不不不,兄弟。”
劉凱别豎起一根食指搖了搖,笃定道,“雖然我們陸姐行事風格……嗯,但是她說有線索是一定會有線索的,好歹是跟梁哥一樣的A級玩家,不至于在通關副本上面逗人玩。”
梁絕則清清淡淡一笑:“是的,可以相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