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明明已經是天光大亮的清晨。
闆石壘砌的街道卻空無一人,唯有道路兩旁的燈柱沉默對立。
覆滿積雪的道路上在一夜風吹過後凝結成冰,稍有不慎便會摔一個狼狽的跤。
偌大的鎮子裡家家門戶緊閉,衆人四處敲門都得不到一個居民的回應。
他們隻得埋頭又走了半天,才看到一處亮着燈的房屋。
有燈就說明有人活動。
“您好,請問有人嗎?”
梁絕走上去敲了敲房門,還沒等話語落下,屋内的燈光倏地熄滅。
很顯然,屋内的人明擺着不想跟他們有一絲一毫的牽扯。
無奈之下,梁絕隻好對其他人搖頭示意。
“啊——這路簡直比昨天還難走。”
蹲在路邊的北百星忍不住抱怨了一聲,轉頭問谷點,“點點妹妹,你們鎮子的人都這麼冷漠嗎?連敲門都不帶理人的。”
谷點低頭抓着披肩的一角,聽到北百星的詢問時,首先瞟了身側牽着她的谷迢一眼,立即搖搖頭:“我不知道,明明以前他們還很熱情……”
“那鎮民是從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北百星摳了摳腦袋,“我記得烏鴉說這裡的孩子不見了?是不是因為這個啊?”
“可能不隻是這個原因,這一路上我發現他們的房子大部分都很矮舊,看起來髒亂得不像話,還有的連門和窗玻璃都歪歪斜斜的。”
南千雪往手心呵一口氣搓了搓,“如果這是一座貧窮的小鎮,那麼他們都會下意識排斥陌生人,尤其是我們這樣的外來者。”
北百星有些發愁,站起身,看到了仰起頭不知在看什麼的谷迢:“谷哥,你發現什麼線索了嗎?”
“烏鴉。”谷迢說。
這座小鎮上烏鴉的确随處可見,如影随形,仿若躲在暗處觊觎的幽靈,一路飛一路跟,三三兩兩停落在屋檐,探出身子,望着地面上被凍得瑟瑟發抖的玩家。
北百星學着谷迢的動作瞅了兩眼,就被那些不詳的鳥類盯得背脊發麻,但還是咽了咽口水,硬着頭皮,小心翼翼問:“這些烏鴉有什麼問題嗎?”
“我不是指它們。”
谷迢為了确認自己的觀察,差不多是看了一路,擡手按着有些發酸的脖子,伸了個懶腰。
“我們經過的每一處人家,房檐底下都挂着一個烏鴉形狀的吊墜。”
其他人急忙擡頭尋找,眯縫着眼仔仔細細看了半天,終于從烏漆墨黑的房檐底下,勉強窺見谷迢口中那個黑成一團的“烏鴉吊墜”。
看起來像是紙張糊成的烏鴉腦袋耷拉着,以一種像上吊般的姿态搖搖晃晃,點在眼眶的一點紅仿若滾燙的血色。
北百星服了:“哥,你這眼神也太好使了吧……”
“厲害呀。”南千雪略帶驚歎的看了男人一眼。
“我們住的旅館那兒也懸挂着一隻,相比起來顔色不一樣。”
梁絕立在旁邊說完,忽然解開了領口的兩粒扣子,扭動手腕的同時又用力将皮革手套往下扯了扯。
“說不定是關鍵線索呢。”谷迢随口提了一句,偏首望向那扇緊閉的大門,“再挨個敲下去,除了白白浪費時間沒有任何用處——你也是這樣想的吧。”
梁絕:“是啊,所以我打算采取非常手段。”
“啊?啥?老大你倆打什麼啞謎呢?”
摸不着頭腦的某人還在問,接着就被聽懂的南千雪拽着後退了幾步,剛剛踩實了地面,眼見梁絕拉開架勢擡腿一個幹淨利落的蹬踹。
“轟——啪!”
被踹開的木門狠狠扇到屋裡的牆上又回彈,來回兩三次才緩緩停下來,大開着歡迎來客進入。
一邊重新系好扣子,梁絕喊着“抱歉打擾了”,低頭邁進了屋内。
谷迢轉頭不輕不淡瞥了正在驚歎的北百星一眼,問:“你們這個遊戲真的會要人命?”
北百星立馬合上嘴:……怎麼回事,我好像被内涵了。
“這個傻子命大。”南千雪在旁邊恨鐵不成鋼一咬牙。
正如南千雪所說,房子很低矮,地闆肮髒積滿灰塵,糊在牆上的壁紙早已老舊泛黃,最底下的邊緣殘破卷起焦黑的邊痕。
小小的壁爐裡疊滿了木材,一張方矮桌上胡亂堆着一本頁腳翻卷的書,短了一截腿的椅子靠立在牆邊。
屋主NPC此刻正縮在角落,瞪大的雙眼裡透着驚魂未定四個字。
站在他面前的警察眉清目秀,頗為禮貌地擡了擡檐帽緻意,仿佛剛剛一腳踹開自家大門的不是他。
梁絕的臉上挂着先兵後禮的微笑,啟唇呵出一團白霧:“您好。”
“诶……您、您好……警官。”房主緩緩扯出了一個堪比哭喪的笑臉。
谷迢最後一個邁入屋内。
他站定了之後把門往身後一扣,手中忽然響起一聲不堪重負的脆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