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熙熙攘攘,大都在讨論台上兩人的長相,他們頭上的數值肉眼可見的上升。
秦殃無語凝噎,原來靠臉也能這麼輕松,這世界真是瘋了。而喻有原神色淡淡,似是對這場景見怪不怪,早就已經習以為常。
紅日逐步攀升,張揚地高懸在天空中,溫度似乎沒那麼低了。
秦殃眯眼看向遠方,這灼灼朝陽讓他想起了某一年的冬日早上,自己在牆根下吸煙,那缭繞的白霧像托起天空的雲,彼時的太陽和現在很像。
而當初讓自己挨餓受凍的始作俑者,正在台下與他遙遙相望。
秦殃看着人群中朝自己瘋狂眨眼的青年,無動于衷地移開視線,學着對方慣用的伎倆裝作沒看見。
說起來,他做這個選擇一部分是因為想救溫羽,另一部分則是在賭特别支線開啟的概率。畢竟收益與風險總是相輔相成,況且在系統明确告知處分的前提下,以自己現在的實力也有完全的把握确保存活。
身旁的喻有原顯然也注意到了那眼神殷切的青年,她一愣,差點沒繃住笑出來。原本冷若冰霜的臉上因為那絲笑意而鮮明起來,更顯妍麗。
她能站在這裡純屬是因為看不慣校方欺軟怕硬的行為,大小姐在現實中還沒受過多少委屈,在遊戲中也沒有被威脅的道理。至于死?有時候脾氣上來了什麼都是浮雲。去他媽的吧,一群混蛋!
領導的陰陽怪氣回蕩在耳邊,但台上的兩人一個站的懶懶散散,一個時不時翻個白眼,顯然都沒聽進去。
這場升旗儀式因多出的通報環節而漫長,許多操場上人頭攢動,大部分學生都已經有些站不住了,朝晖清灑在台後的教學樓上,像金字塔尖鑲上去的金角。校旗迎風飛揚,凜冽的寒風反而助長那肆意不屈的磅礴。
校領導喋喋不休的内涵終于結束,升旗進行到最後一個流程,也是最萬衆矚目的一個環節。他裝模作樣地清了清嗓子。一批男生就吊兒郎當地走了上去,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上去領獎的,當真是擺足了架子。
“好,那麼我們對于昨天的問卷按比例做出了符合學生意見的處理。”男人皮笑肉不笑,賊眉鼠眼的臉上因那幾分虛僞更顯可惡,“現在讓兩方人員相互道歉言和,同學們就是見證人。”
台下掌聲雷動,整齊而劃一,這陣仗持續了很久,卻遲遲沒看見溫羽的身影。台上的領導臉上有些挂不住了,捂着話筒開始質問台下幾位老師打扮的人員,争執中表情不耐又煩躁。
以王洋為首的二十個人已經開始聊起來,在衆目睽睽下也毫不收斂,看嘴型不像是什麼好話。
就在人群越來越躁動時,台下的抱怨聲像是被按下中止符似的戛然而止,他們面色驚詫,齊齊擡頭瞪大雙眼,片刻後驟然喧鬧起來,不住的交頭接耳。
裴溯從衆仰視上方,隻見這所校園的最高處,德育樓的最頂層,一個渺小又俯瞰所有人的身影正順着光伫立着,從頭到腳都被陽光照的清清楚楚。
那人實在是瘦弱,像是被風一吹就會掉下來似的,讓人看的心驚膽戰。耳邊的讨論聲激烈又亢奮,學生們回過神後就和嗅見食物的老鼠一般,笑着對上方指指點點,甚至開始打賭對方會不會跳下來。
結合他們的對話,不難猜出那人的身份——溫羽。
溫羽确實很漂亮,皮膚白皙光滑,長相也是毫無攻擊性的那種,過于柔和的眉眼讓對方從看起來好相處變成好欺負,不過意料之外的是……
裴溯蓦地笑出來,在周遭的嘈雜中并不明顯,卻讓一直在遠處觀察他的李莫離汗毛直豎,像是在這寒冷的冬日被人從頭到腳潑下一桶冷水,直讓人牙齒打顫。
青年愈笑愈收不住,身子一颠一颠的,像沉浸于某種得到答案後的喜悅之中。
溫羽,是個男生。
過往的種種異常,所有莫名的惡意,都在此刻想通了。
那人影一路走到護欄邊上,被風吹的搖搖晃晃,多次險些站不穩摔落下來,這個危險又驚駭的舉動卻隻引起了下方陣陣哄笑,将他襯得像在馬戲團中走鋼絲的小醜。
溫羽沒有理會,顯然已經對他們的惡意習以為常。少年站定,冷冷地俯視着衆人,柔和的臉上帶着格格不入的漠然。
此時是冬日,對方卻未穿着用來防寒的沖鋒衣。他身上的白色短袖有些舊了,隐隐發黃,輕薄的衣角被呼嘯的風掀起,露出部分與常人無異的肌膚,隻是更消瘦些。
人群卻很興奮,此起彼伏的爆發出不懷好意的歡呼,甚至有口哨的聲音穿插其中。
溫羽見狀卻并沒有如往常般羞憤地将衣服狠狠拉下,反而很莫名的笑了出來,他笑着,笑得彎下腰,于風中顫顫巍巍卻少見的大膽鮮活,發絲被風托起,他站直身。
人群中有人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不是吧?下雨了?”
這短暫的疑問被淹沒于議論之中,氣氛越來越狂熱,讓人懷疑是否在參加大型音樂會。
台上的領導面色像吃了苦瓜一樣難看,他氣急,在話筒裡聲嘶力竭地讓溫羽滾下來,播音設備發出故障的錄音。
溫羽聞言微微一笑,随意将腳邊的石塊踢落,那領導狼狽的躲避着,一時腿軟跪倒在地引起一陣哄笑。
“你們這些人啊……”少年輕喃着,像在自言自語,“一直都這麼無聊。”
他站在頂樓,外加上風大,再用力嘶吼都難以讓下方人群聽清,更遑論如此輕柔的低語。衆人隻瞧見對方的嘴張張合合,全消弭于風聲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