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阙向他擺了擺手,掌心向内彎曲,是一個命令的趕人手勢。
雲綏眯起眼紋絲不動,神色不善地等待着他的發難。
出人意料地,遲阙隻是深吸了一口氣,沉聲崩出兩個字:“醫院。”
說完他就趴在桌子上不理人了。
雲綏隻能一頭霧水地看着面前的一坨。
這個夢做的很沒有邏輯,雲綏的意識飄飄蕩蕩,像随手翻牌一樣随機抽取記憶回看。
這一次是中考。
畢業典禮上,當了三年第一的遲阙作為學生代表緻辭。
雲綏站在主席台下有一搭沒一搭地鼓掌,周一惟歪着身子慷慨陳詞:“沒事綏哥!咱們中考就考個市第一!考不死他!”
旁邊有人哼笑一聲:“大話誰不會說?說得好像三年超過遲哥了一次一樣。”
雲綏本就不美妙的心情更不爽了,啧了一聲反問:“怎麼?你超過了?在這叭叭。”
“沒有啊。”那人說得坦坦蕩蕩,“我也沒這不自量力的想法啊。”
周一惟當場炸毛:“你這麼有自知之明,你遲哥知道嗎?”
氣氛突然陷入尴尬。
“他說錯了嗎?”一道青澀又微微發沉的悅耳聲音打破僵局。
遲阙不知何時已經下了台,閑庭信步地踱來:“這三年你考過我了嗎?”
雲綏的拳頭硬了。
“你給我等着!”他似乎想攥衣領,又苦于班主任在,隻好咬牙切齒下戰書:“等中考完我大擺二十桌慶祝我比你高,路邊的狗我都塞他兩盒臘肉。”
遲阙噗嗤一聲笑出來,攤攤手道:“那我,拭目以待?”
尾音揚起明顯是疑問不屑,激得雲綏心火直竄。
中考第一天全市大降溫,夜裡還下了大雨,遲阙就是冒着雨敲響了他家的門。
他全身濕透,手裡還拉着一個行李箱,被問發生了什麼也隻回答他累。
林薇隻好讓他先上樓休息,她則和雲綏的父親一起收拾遲阙的行李。
夢裡的他就站在房間門口,和去客房的遲阙擦肩而過。
“記得洗個澡。”他聽見自己硬邦邦地提醒,“你病了顯得我勝之不武。”
遲阙拉着行李箱聽了一下,卻隻是意味不明地唔了一聲。
但他還是病了。
第二天下午理綜考完,遲阙跟他一起回家,然後直直地栽倒在門口的台階上。
他似乎伸手扶住了他,但遲阙已經沒意識了,耳邊還有林女士驚慌的叫喊。
“鈴鈴鈴,鈴鈴鈴!”
雲綏半夢半醒間抓過手機按鬧鈴,拿起來才發現是個電話。
來電顯示人是遲阙。
雲綏的瞌睡蟲立刻全跑光了。
“雲綏哥,不好了!”遲熠勉力壓抑慌亂的聲音從聽筒中傳來,“我哥發燒了!”
雲綏懵了兩秒才回魂,連忙問:“傷口發炎了?他洗澡了?”
遲阙不應該這麼作死啊。
“不知道啊。”遲熠急得團團轉,但聲音卻壓的很低,“今天早上他起來做早飯差點暈倒,我才發現。”
他說着竟然還有幾分委屈:“我哥還不允許我給你打電話……”
雲綏:“……”
這麼要臉,那看來燒的不重。
他掃了一眼時間。
現在剛剛七點二十,倆兄弟的作息還挺健康。
“等着。”雲綏打了個哈欠從上鋪翻下來,“我現在過去看看。”
整個遲家偌大的房子隻有兩個人,遲熠把雲綏拉進來,小心翼翼地合上門,輕手輕腳地拉着他往遲阙房間走。
“小熠,我們大可不必這麼鬼鬼祟祟。”雲綏無奈地甩開小孩的手,“你家房子的隔音效果多好你自己心裡沒數嗎?”
遲熠尴尬地僵了片刻,一溜煙跑去茶幾把醫藥箱上供給他。
雲綏啞然,接過箱子失笑道:“你去倒杯水,我上去看看你哥還活不活着。”
嚴格來說,這還是雲綏第一次進遲阙的房間。
整個房間十分寬敞,色調以白和灰為主,是典型的極簡風格。寬大的落地窗被淺灰的窗簾遮擋了一半導緻屋裡光線不足,但不難看出采光和格局都是極好的。
“遲熠,你給他打的電話?”一道有略微虛弱的聲音從床上傳來。
遲阙半倚着靠枕,撩起眼皮恹恹地打量着他們。
遲熠端着水杯在原地僵了片刻,低低“嗯”了一聲。
遲阙歎了口氣:“我告訴過你不用麻煩其他人。”
遲熠把水杯放在床頭櫃上,張嘴正要說話,一隻手把他往後推了推。
雲綏緩步插到兩人中間,示意遲熠後推,不遠不近地站在他床邊笑笑:“是我有些好奇。”
遲阙微微眯眸,沙啞的嗓音裡透着點冷意:“好奇什麼?”
“唔……”雲綏緩慢地點了點頭,靠近床畔微微俯身,蜻蜓點水似的碰了碰他的額頭:“來看看你究竟用什麼方式才讓自己迅速發燒,借此躲避今天中午的飯局。”
遲阙的眸子驟然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