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他趕忙上前嗫嚅着低聲道歉,小心地避開遲阙的傷口,動作輕柔地接過他的外衣。
“沒事……”遲阙已經沒心思在意他堪比蚊子叫的道歉了。
棉簽一寸一寸滾過左手臂的傷口,他的右手垂在身側緊握成拳。
“綏哥那張冷臉還是挺厲害的。”他白着臉撐起一副淡定的笑臉調侃,“那司機,好幾次想說話嘶……都被你的表情吓退了,咱們這一路的清淨嘶……都多虧了你。”
“滾蛋!”雲綏揚手想拍,想起他還在處理傷口又堪堪憋住沒拍下去,“閉嘴會死嗎?”
“不好意思,有點難。”遲阙輕輕吸了口涼氣,勉強笑了一聲,“你教教我怎麼滾。”
生理鹽水沖洗傷口時輕微的刺痛還能忽略不計,醫用碘伏塗在傷口上就不怎麼好受了。
非要形容的話,就像創口被一針一針紮過,他混沌的大腦都被疼清醒了。
“行了,小弟弟,不用忍着了。”那醫生把棉簽丢進垃圾桶,安慰地拍了拍遲阙的肩膀,“馬上縫合就可以打麻醉了。”
遲阙劫後餘生的表情終于凝固了。
雲綏恍然大悟。
“原來你這麼怕疼啊,哈哈哈哈。”雲綏毫無形象的蹲在遲阙旁邊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塗個碘伏還要人陪聊,你幾歲……啊!”
遲阙面無表情地把沾着碘伏的棉簽貼在他額角的擦傷上,聽到一聲高亢的尖叫才滿意地收手。
“你幾歲了?”他露出核善的笑容,“怎麼沾一沾還要叫啊。”
雲綏:“……”
好在一位護士姐姐把他領進了另一個房間,阻止他做出踐踏法律條文的事。
“你們倆是好朋友?”護士一邊消毒一邊和他聊天,“一起打架,一起進醫院,還挺兩肋插刀。”
雲綏一句“插他兩刀還差不多”在嘴邊轉了一圈,卻莫名遲疑了一陣沒有說出口。
“算不上吧,就是朋友。”他含糊其辭地搪塞,“總不能把他扔在那裡不管。”
“也是……好啦,你可以去找你朋友了。”護士包紮好傷口便不再和他閑談,收拾好東西離開了房間。
雲綏腦海裡還旋轉着朋友兩個字,來到走廊後剛好和包紮完的遲熠碰上。
“雲綏哥,你要不進去看看我哥?”遲熠戳了戳他的胳膊,小聲詢問,“我聽說我哥傷的挺重,要縫針。”
雲綏沉默地看着他,今晚的各種細節在腦海裡慢慢穿起來,一個早已存在的疑問漸漸成形。
“為什麼你總是希望我和你哥一起?”他垂下眼看着面前的小少年,淺色的琉璃曈一轉不轉地盯着遲熠,像是要穿透人心裡最真實的想法。
“我和你哥不對付,你不知道嗎?”
遲熠慢慢擡起頭,抿着唇似乎在認真思考。
他一貫天真熱烈的忠犬做派突然消散,沉默下來的樣子竟然有幾分他兄長的影子。
“雲綏哥,雖然你和我哥每天見面就吵。”遲熠慢慢地開口,斟酌着用詞,“但我總覺得,他在你面前最放松。”
人來人往的急診樓道很吵鬧,遲熠的聲音也不高,但這句話還是一字不落的送進了雲綏耳中,不輕不重地拽了一下他的心髒。
他動了動嘴,腦海裡浮現出無數個反駁的句式,卻隻從唇縫間溢出一句:“為什麼?”
“不知道呀,我猜的。”遲熠眨了眨眼,語氣輕快,“我沒事就愛瞎琢磨你們,不過也琢磨不準,你随便聽聽就好。”
雲綏嗯了一聲。
他确實好奇,但也并不是一定要知道什麼。
隻是極偶爾的,他會從那些吵吵鬧鬧裡感受到點别的什麼東西。
有時他會覺得他們并不隻有針鋒相對。
但說到底隻是主觀猜測,可能确有此事,也可能隻是錯覺。
他不打算花費精力細究。
“哥,你終于出來了!”
遲熠歡欣雀躍的聲音驚醒了雲綏。
他一回神,遲阙已經站在了他面前。
“記得不要吃辛辣刺激和海鮮等發物,三天後來拆線。”醫生緊随其後囑咐,“千萬别忘了!你們學生腦子裡除了吃睡學啥都存不住。”
遲阙神色間倦意明顯,卻仍然賠笑答應,“是是是,我們一定記得。”
醫生又把醫囑從頭到尾念了一遍,遲阙的腦袋已經開始小雞啄米了。
雲綏隻好代替他又向醫生保證了一遍。
走出醫院時天已經擦黑,雲綏不想林女士擔心,隻好叫了網約車。
這個時間正是客流量高峰,等了十分鐘才終于叫到一個。
雲綏剛松了一口氣,旁邊的遲阙突然身形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