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綏被他盯着,一句“發生了什麼”不知為何死活開不了口。
遲阙閉了閉眼,壓下不耐煩輕聲問:“到底怎麼了?”
雲綏腦子一抽,脫口問:“你今晚還有事嗎?”
遲阙深吸一口氣,捏了捏眉心。
雲綏連忙解釋:“我不是要逼你帶我……”
遲阙聲音平平地打斷:“放心,答應你的不會忘。”
“不是……”
然而不等雲綏向遲阙解釋他會錯了意,林女士已經率先發問。
“阙阙,你阿姨和你爸什麼時候回來啊?明天就開學了,你又不來阿姨家,一個人住也不是個辦法啊。”
雲綏差點被嘴裡的檸檬水嗆住。
不是吧,怎麼又繞回這個話題了!
他擡起頭,隻見林薇的手指無意識地捏着桌子,溫柔慈和的眼神隐隐有一點忐忑。
雲綏愣了幾秒,又偏過頭去看遲阙。
少年已經坐直了身子,胳膊抵着着桌沿,左手慢慢收握成拳。
他在緊張。
雲綏無比笃定。
但是,這有什麼好緊張的呢?
“不知道,不過也沒什麼,我隻是回去睡一下床,吃飯在食堂就好,實在不行就住校。”遲阙四兩撥千斤地回答。
“那你周末怎麼辦呢?”林薇擔憂地看着他,“在外面吃嗎?外面做的不一定幹淨,吃壞了怎麼辦?”
雲綏弱弱地拍了拍林女士的手臂:“媽,我們現在就在外面呢……”
林薇連忙沖不遠處一臉憂心的前廳經理抱歉地笑笑,擺手示意她不要誤會,又轉回頭:“那除了吃飯,其他瑣碎的日常生活問題呢,家裡保姆都不留,你學習任務又重,一個人能照顧好自己嗎?”
遲阙把奶茶拿起來給服務員端來的香芋蒸排骨讓開位置,面無表情地吸了一口:“這麼多年不也這麼過來了嗎?”
林薇一時語塞。
是啊,她怎麼忘了,虞意和遲為勉離婚以後,兩方就都不怎麼管遲阙了。
這麼多年,不也長這麼大了?不過就是這次後媽做的更絕了點,比之前條件更苛刻些罷了。
現在才說這些細枝末節的,已經顯得矯情了。
“林阿姨,其實你可以有話直說的。”遲阙拿過林薇的餐具包拆開,替她把筷子組裝好,“剛才在外面,我都聽到了。再兜圈子的話,你喜歡的蒸排骨就要涼了。”
雲綏聽得一愣。
他從未料想到大人面前一向乖巧的遲阙會對着林薇說這麼生硬的話。
更讓人他意外的是,林薇沒有絲毫被小輩冒犯的生氣。
她隻是歎了口氣,苦澀地笑笑:“果然不該和你玩心眼。”
遲阙禮貌性地勾了勾嘴角。
雲綏隐隐覺得,有些事情可能與他的認知大相徑庭,甚至背離他的三觀。
“你媽媽參加的畫展下個星期結束,她托我告訴你,如果在你爸那邊住不習慣,可以搬到她那裡。”
林薇替閨蜜轉達了中心意思,又害怕遲阙誤會,連忙補充:“不過阿姨邀請你來沒别的想法,就是怕你一個人照顧不好自己。”
她擡頭看着少年無甚表情的臉,恍惚間仿佛看到了十一年前那個趴在門口偷聽的孩子。
他已經不會再因為他們的話無措了。
“阙阙,你沒必要這件事上犯犟。”林薇搖搖頭,語重心長地勸說,“搬過來住對沒有壞處,阿姨确實隻是想為了你好。”
遲阙抱着奶茶垂下眼一口一口緩慢地喝着,沒有直接回答。
點心一盤一盤上桌,幾分鐘的時間就上齊了菜。
琳琅豐富的菜品色香味俱全,三人卻始終沒有動筷。
雲綏把自己的筷子組好,用剛開封的幹淨餐具為每人夾了一塊排骨,低聲調節氣氛:“要不先吃飯吧,都這麼晚了,邊吃邊說嘛。”
遲阙低聲道了句謝,把奶茶放到一邊,語調平和地回答:“林阿姨,今天太晚了,我就不打擾您休息了,明天再搬吧。”
林薇舒心地笑起來,雲綏默默在心裡為自己的未來點了三根蠟。
雖然心裡有所預料,但這件事真正發生,還是讓他很生無可戀。
“另外,還要麻煩您給她帶句話。”遲阙突然笑了一聲,“什麼都不懂的大人就是個累贅。”
他說這話時一臉無辜,垂下的睫毛輕輕顫着,仿佛隻是随口一說,雲綏卻聽得目瞪口呆。
這麼大逆不道的話居然能從這個假面裝逼犯的嘴裡出來?
林薇臉色微變。
“我開玩笑的。”
刹那間,遲阙重新揚起一個十分陽光的笑臉,“她一個畫家每天忙的四六不着,我就不去增加她的負擔了。”
這可實在不太像是在開玩笑,雲綏暗暗腹诽。
林薇很快調整好自己,面色如常地把這篇揭過:“先吃飯吧,一會兒菜都涼了。”
返程時仍舊一路無話。
雲綏趴在車窗邊握着手機遲疑了幾分鐘,終于發出消息。
【随便:一會兒先在涼亭打兩把上完分再回家?】
【CHQ:行。】
雲綏盯着這個字做了好一陣巨大的思想鬥争,還是敗給了好奇心。
【随便:剛才飯桌上你是故意說那句話的對吧?為什麼?】
林女士隻會避重就輕地說“小孩子少打聽這些,知道那麼多幹嘛。”
想知道事實隻能問遲阙。
然而整整五分鐘沒有任何回應。就在雲綏以為他不會回複時,手機嗡嗡震了兩聲。
他連忙打開微信:
【CHQ:稍等,下車再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