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李潤仙,王志山心頭一熱,點點頭。
誰知趙金洪臉一黑,拉下臉來:
“既是那個,你怕是多個心眼,盯緊點!莫到時候跟别人跑了,給你戴頂帽子,你還跑來跟我說帽子綠呢!——莫說我沒有提醒過你。有些個丫頭片子,像狗一樣,誰給個肉包子,就跟誰跑了——怕不是你想像的好貨。”
這話說得王志山摸頭不着腦。他問:
“怎麼回事?你是不是聽到什麼風言風語了?”
趙金洪正要往下說話,媳婦王華走來了。王華聽到了他的話,不鹹不淡,打斷趙金洪:
“你不要聽風就是雨的,胡亂猜測!有些事情,眼見不一定為實。你别以自己的猜測,亂說話。”
媳婦這話,吓住了趙金洪。
看着他不再說話,王志山感覺另有隐情,藏一半露一半,讓人着急。
等王華走開,他再次小聲問:
“到底怎麼回事?”
趙金洪斜眼瞄了眼王華,看她去了别處,這才道:
“跟你說實話。你昨天不是不在這兒嗎?我親眼看到加油站來了兩個姑娘,是跟一個姓鄭的小夥子來的。他們不光是來我這裡,唱了卡拉OK,還去對面吃了燒烤!小鄭是我們江北人,他跟姑娘什麼關系?這件事情你肯定不知道。我看你,是要多個心眼,多看看你那個小潤仙的為人呢!現在的姑娘,花心的不少。要是她一頭跟你好,另一頭跟小鄭還有一腿,腳踏兩隻船,你還不被别人賣了,還跟人家數錢!”
王志山懵了。
他去了加油站。
加油站裡一切照舊,他看不出什麼不一樣。
隻是再見到李潤仙,他問她:
“我問個事。昨晚,你是不是去了燒烤攤?”
李潤仙不理會,埋頭做飯。
王志山被晾在一邊,自覺無趣。正要走開,廚房的水桶空了。
他沒有再問,挑上水桶,去挑水。
挑水的修理廠在加油站隔壁。王志山一人晃動着鐵桶,像往常一樣,直奔水井。
人到了水井邊,他放下桶,伸手去拿水桶打水時,手摸了個空。
再次找水桶,水桶不見了蹤影!
他驚訝極了,平時好端端放在水井邊的水桶,怎麼說不見,就不見了呢?他左顧右盼,想找個人問一問水桶哪兒去了,可修理廠空無一人。找不到人,他挑着空桶,回了加油站。
沒有水,李潤仙的飯做了一半,停了下來。
王志山正準備去買隻新水桶,金元華來了。一聽王志山到沒挑到水,擔起水桶,去了修理廠。
水挑了回來。
王志山驚得半天合不攏嘴,問:
“你去的時候,有打水的水桶嗎?”
王元華不知道他要問什麼,笑了:
“水桶好好的,在井邊呢。”
話輕描淡寫,但王元華所不知的,是一種莫名的不解,上了王志山心頭。他愣在原地,半天回不過神來。小小一隻水桶,讓他弄不明白,怎麼像是變魔術一樣,換了王元華,會再次出現了呢?
一個巨大的疑問号,激發了他的好奇心。他想一探究竟,弄清其中的秘密,要不然,自己在王元華面前,不就成了撒謊!想着修理廠上上下下和自己熟悉,平時客客氣氣的,如今分明是惡作劇,有意藏了水桶,不讓自己打水?
他去了修理廠,找老闆宋來華。
王志山的突然造訪,令宋來華吃了一驚。
宋來華平時與王志山熟悉。他之前入過刑,背了個“勞改犯”的名頭,刑滿出獄,辦下修理廠,少不了與王志山來往。見到王志山,宋來華客氣地請他進了門。
王志山沒有進宋來華頭上寫着“總經理室”的辦公室。宋來華賠上了笑:
“小王師,你今天來,是有什麼事嗎?”
王志山說了自己挑水的遭遇。宋來華不愧是見過世面的人物,當即變臉,“啊呀呀”驚叫不已:
“啊呀呀,這怎麼可能!”
宋來華的眼睛珠子滴滴轉得厲害,很快轉了話頭:
“不過,小王師,話說回來,這事肯定中間有我不知道的原因。說我們修理廠吧,不說它家大業大,好歹也是十來口人的廠子。這麼多人吃一口井的水,肯定得保它安全。安全是頭等大事。安全第一、安全第一嘛!有句話不是說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有我在,你來挑水,我二話不說;問題是,我們工人多,不會個個認得你吧?或許就有人出于安全考慮,把水桶給藏起來,也未知。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找不到原因,王志山别過宋來華,裝作若無其事,出了廠。
他去了門口的五金店。
五金店是宋來華的三姑娘開的。三姑娘人長得高桃,性格直率,見到王志山進了店,當即起身:
“喲,今天刮的什麼風,把你王師給吹來了?”
聽了王志山的疑問,她說話直來直去:
“實不相瞞。這事确有原因。隻不過我說了,你别往心裡去。其實,早在你跟加油站的李姑娘好之前,我爹廠子就有叫鄭經的一個小年輕,對李姑娘有意。隻不過鄭經沒有提頭,被你搶了先。聽說你跟李姑娘好上了,鄭經怪你在中間橫插一扛子,說‘要不是你,我們一定會好上的。’這不,他昨晚約了加油站的幾個姑娘,去唱卡拉OK、吃夜宵。據我所知,姑娘中有李姑娘。她也去了。不是我護鄭經,他的做法不奇怪,‘好姑娘人人追’嘛!在你們未定關系前,他不死心。見到你來挑水,他來氣,索性把桶藏了起來,不讓你挑水。”
一語驚醒夢中人,王志山愣住了。他成了田裡的稻草人,一動不動。
稍息,他倒吸了一口涼氣。
别過三姑娘,他轉身進了加油站。
李潤仙面前,他氣急敗壞。
一種被欺騙、被背叛的感覺上頭,讓他感受到了莫名的恥辱與不安。他想不通的是,一向内斂含蓄的李潤仙,竟然一轉身,變模樣不說,還和别人約會;約會也就算了,竟然在不大的小鎮街頭,大模大樣,眼裡根本沒有自己!最要命的是,他還蒙在鼓裡——要不是趙金洪,他渾然不知。
惱羞成怒,他将李潤仙叫出了加油站,問個明白。
傍晚的太陽火辣辣的,照在四處無人的田野裡。莊稼收了,變得空曠而寂寥。幾隻麻雀在叽叽喳喳,在幾個谷堆中跳來跳去,在找吃的。
兩個人站在田頭,李潤仙看着王志山一臉心事,一句話不說。從他沉重的氣息,李潤仙感覺他像是即将噴發的火山,要發作一樣。她感到了不安,但話一出口,很是生硬:
“你不是有話要說麼?說呀!”
王志山懵了。怎麼,你背着我做那樣的事情,還這麼理直氣壯?他想發作,卻怕傷了她,話到嘴邊,成了歎氣:
“唉!小潤仙,有些話,你不想跟我說,我倒想問問你。你是怎麼看我的?你究竟是把我當普通朋友,還是男女朋友?”
話裡帶着興師問罪。
李潤仙的表情在劇烈變化。她整個人喘息着,似乎是王志山的猜忌,讓她受不了;也或許是心裡有愧,無話可說。王志山越再追問,她越是不吭一聲。
沉默是什麼?王志山忍不住了。他的怒火像是火山噴發一樣:
“裝啞巴有用嗎?想默認,還是想拒絕?我告訴你,我這個人有潔癖。我不想你在跟我談戀愛的時候,你去跟别的男人來往。那天我跟你表白,我就說過,如果你願意,我們處下去;如果你不願意,誰也不耽擱誰。腳踏兩隻船的事情,我不想,也容忍不了。你我之間,我不想唱三隻腳的戲。這是我的紅線,也是低線。不光對我,對任何人都一個樣。如果你不願意,你吱一聲,我會退出,絕不打擾。認識這麼長時間了,你不必藏着、掖着,你明白嗎?”
李潤仙臉色蒼白。她的嘴巴抖動着,不吭一聲。
他期許她給他一個解釋,好讓自己心軟。
可對方不給他一個字,王志山的心在哆嗦。
這個女孩的心可能是鐵打的,心如鋼鐵,本以為能捂熱了她;卻不想,自己錯了!徹頭徹尾地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