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留成的話,王志山呆住了。
在這一刻,站在江北的田野兩位兄弟,使命激昂,百感交集,交織成一幅無法言喻的圖景。
王志山全身上下,每一個毛孔,活血了。
多少年前,他作為一個新畢業生,在董留成面前滿懷感激、滿懷敬畏。王志山曾經以這樣的感激,迎接眼前的兄長、師傅;而現在,時間在這一刻仿佛倒流,董留成成了等候他的人。
面前的董留成多年韬光養晦,沒有沉淪。他的心智,是雪亮的。有這樣的師長、領導,王志山徹底地折服。
原來,董留成從未停止過前行的腳步。
如今,他以副分局長的眼光,再次站上了江北壩子山頭。
說是山頭,并非過去的山大王,而是坐擁山頭的幾家企業。
沒有誓師大會,沒有大張旗鼓。
王志山和董留成出手了。
他們第一個要查的,是西南山頭的龍泉黃磷廠。
龍泉黃磷廠坐擁江北壩子西南山頭,屁股下方是西南典型的磷礦帶礦區,發掘出來的磷礦石品位極高。規模之大,僅次于縣落水溝磷礦。看着附近山頭采挖賺得盆滿缽滿,龍泉鄉坐不住了。
很快,龍泉黃磷廠應運而生。它在國、地稅分設前成立,幾年下來,納稅數字低下,與相鄰的幾家同行相比,慘不忍睹。
幾年的報表審查過後,董留成差點一口氣上不來。
他強壓着火氣 ,請來了黃磷廠的法定代表人。
黃磷廠的法定代表人來了。
法定代表人李慶勝,駕駛員出身。
之前他的經曆名不見經傳。可幾年過後,如今他華麗轉身,已是全縣有名的風雲人物。
外界多了他的瘋傳,說他曾在龍泉鄉當領導多年臨時工駕駛員。
混迹龍泉多年,直到鄉裡開采磷礦,他在衆人的目光中,從駕駛員位置站出來,走進龍泉龍泉黃磷廠,坐上了企業一把手的位子,變得金光閃閃。
和之前大字不識的駕駛員身份相比,他如今昂首挺胸。剛開完近百人工人的大會,他走路帶風,俨然成功的企業家。
李慶勝到了分局,正襟危坐、侃侃而談;走出分局,卻成了另一幅嘴臉。
人前人後,他會演。
按一般人的經驗,以李慶勝多年經鄉領導的一手培養,本該循規蹈矩、尊章守法。奈何李慶勝經過一道旋轉門後步入商海,在養尊處優的背後,卻是心存僥幸。想着背後有人撐腰,山大遮風,自己完全可以靠山吃山。
走入龍泉,不少人将李慶勝奉為能人,将他捧上了天。
如今走進小小的江北國稅分局,他全然不放在眼裡。
一趟約談,他把董留成的談話,當成董留成想結交他這個人物的套路。董留成找他,無非有求于他,為巴結他,這才與他套近乎。
至于談話,他完全沒有放在心上。
反倒是陪同李慶勝走進稅務分局的張會計,嗅出了一股火藥味。
張會計很是不安。
回到廠子,張會讨急忙跑雲問李慶勝:
“李廠長,稅務分局我們該去也去了。人家的意思,你也聽到了。我們是不是該聽分局的意思,重新理下賬,省得以後有什麼麻煩,圖個安穩?”
張會計面前,李慶勝皺了眉頭。
張會計沒有理會,還在繼續。
他心煩了。張會計的喋喋不休,像是眼前飛舞的蚊子,令他心煩。他忍無可忍,拍了桌子: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也不想聽。你不動動你的那個豬腦殼,好好想想,誰敢來咱太歲頭上動土?他不看咱們什麼企業!是鄉辦企業!我頭上有鄉領導呢!我看誰敢上門來查?即便查了,又能拿我如何?你說的什麼話!”
張會計悻悻走了。
他暗暗捏了把汗。
為自己,也為别人。
這個别人不是誰,正是不聽他勸的李慶勝。
李慶勝人前人後,或許隻是當下特定時期的特殊例子。
從鄉裡進廠,李慶勝将他耳濡目染的一套做法,如法炮制,悉數搬進廠子。
廠子多了迎來送往的辦公室主任;生産和銷售的副廠長,由領導任命來兩名副廠長,為他頂上,他成了閑人。
可鄉裡的大門,他出入得大搖大擺。就連看大門的門衛,見到他,他會陪上笑臉,叫他一聲“李廠長”,殷勤地為他跑前跑後。
進出鄉領導的辦公室,他得心應手。很多運作之道,他深谙熟識。每次出手,伸手像是收割韭菜一樣,一茬又一茬。
為此,他再次伸手。
廠裡他全按套路來。在李慶勝跟前轉悠的,全是年青漂亮的未婚女年青。她們白天是辦公室接待,到了晚上,則成了李慶勝邀約各方的得力助手。
上行下效,廠子裡上下效仿。
廠子很快成了一撥男女的混亂場。
女助手們白天是廠長們的助手,到了晚上,則陷入一張巨大的權色交易網中。
要說煩心事,不是沒有。近期,一位女助手的肚子被搞大了。那個男人是誰,恐怕隻有女助手心知肚明。
為了遮醜,一名副廠長出面,将女助手長期包養在家。
一天夜裡,廠子爆出“轟隆”一聲巨響。
巨大的爆炸聲如同午夜驚魂,将人們從睡夢中驚醒。
巨響聲中,黃磷廠的生産爐子在高溫中,濃煙滾滾。
火光沖天、黑煙鋪天蓋地。一場事故,如同一聲驚雷,驚動了方圓幾公裡的人們。
凄厲的消防車緊急開來。
漆黑的廠區,探照燈下,幾十名消防員的火紅衣服,四處跳動。
一片混亂中,找不到一個廠辦領導。
等到副廠長被揪出來,地點竟然是懷孕的女助手家中。
當班的副廠長和未婚女青年躲在溫柔鄉裡。
事故一經通報,扯開了遮羞布。
聞聽消息趕來的,不止各級領導。其中一人火速趕來,心急火燎的,是副廠長夫人。
她找上李慶勝,質問老公與小三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