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典這天,縣稅務局來了人。
張興福跟着去了賓館。
賓館裡似乎高朋滿座,熱鬧異常。
回來時,張興福像是變了個人。
他哼着小曲,精神頭煥發。對着圍上來的幾人,他段子話題一轉,成了“才子”、“佳人”。
于存富看到張興福興緻不減,當即來了精神:
“興福,稅務局去了多少人?”
張興福樂呵呵地:
“羅老闆給各家單位給備了一桌子。稅務局剛好八人,嘿,正巧,領導一點人,‘稅務局四大才子’就差你于存富了!”
再次提及“稅務局四大才子”,人人起哄,問:
“四大才子”怎麼來的?
張興福最享受這樣的話題。可他端着架子,不答腔,用眼瞟了一眼坐在他身邊的于存富:
“諾,他是‘二才子’,你們問他,聽他說。”
于存富左顧右盼,一時結巴了:
“莫、莫拿我開心了。有你、你‘大才子’在,跟你相比,我這個‘二才子’算什麼!”
于存富越是結巴,越是讓李得淼刨刨根問底:
“當年稅務局幾十号人的時候,就有了‘稅務局四大才子’;怎麼,你現在不當所長了,自己把自己給開了,不敢再當‘二大才子’了?”
張興福看到于存富憋了氣,滿面含笑,笑盈盈地:
“算起來,當年你于存富也是角人物啊!你年紀輕輕幹到了稅務所長,那時我在關山稅務所,連個副的都不是。年底開年終總結會,老局長點了名,甩了頂‘第二才子’的帽子給你。怎麼,是不是好漢不提當年勇?有成績也不能抹煞嘛!”
這話像是當衆揭了于存富當年的傷疤,他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末了,他揶揄着,道:
“那你不是第二年就成了‘第一大才子’,讓我退居二線了嘛!”
衆人不解,張興福來了興緻。他興緻勃勃地道:
“當然啰,我老張也不是慫人!第二年,我當上關山稅所所長,還不照樣成了‘稅務局四大才子’?人家老局長不也說了,我是‘大才子’!嘿嘿,你于存富還别不服氣。别看我張老了幾天,跟你的‘二才子’、李寶權的‘三才子’、石黨洪的‘四才子’比,我也差不到哪兒去,是不是?”
于存富頭點得像是小雞啄米似地,點得厲害:
“是是是,你是‘四大才子’的老大,沒有人敢跟你比、跟你争。”
李得淼“嗨”地一聲,拍了大腿。他聽不下去了,道:
“我勉強是看懂了。你看看,你看看。‘四大才子’一個拍、一個擂的,什麼名堂都說不上來,隻會一個拍一個的馬屁。全成馬屁精了,還‘四大才子’呢!難不成當年老局長就這點眼力勁?跟我們說說,‘四大才子’怎麼來的?是不是看你們當年一個比一個能吹,把牛吹上天了?”
張興福和于存富“呵呵”笑了,秘不可宣。
李得淼心有不甘,再問:
“說說嘛,老幺哥!什麼四大才子,講講你們當年的那些光輝曆史,也讓我們開開眼。”
這下于存富急了,搪塞着道:
“你們小娃娃懂什麼!說來你們也不明白。不說了,不說了。”
一幫人散了。
幾天後。張興福再次跟着不同的人,去了海雲賓館。
前來約他前往的,是鎮上的不同領導們。領導們每次匆匆而來,帶上張興福匆匆而去。
回來後,他不再每天一下班忙着去往上海湖邊釣魚,而是不時整理着衣服,刮着須,嘴裡還少有了不再哼唱京劇,哼起了流行歌曲。提及去賓館的原由,大多隻會是一個話題:
“接待。”
接待回來,張興福再次講段子,不再是人人喜聞樂見的小鎮風情,而是賓館裡令他眼花的服務員。那裡的服務員像是磁鐵一般,于他而言,具有不一樣的吸引力,讓他為之神魂颠倒。
張興福并不忌諱衆人的驚愕,直呼賓館的服務員為“小姐”,将“稅務局四大才子”挂在嘴邊,俨然以“才子”自居。
衆人不解,追問“四大才子”怎麼來的?張興福來了興緻:
“多的我就不說了。知道‘才子配佳人’就行。當然,‘才子’至少是稅務所所長一級,才上得了桌面。至于‘佳人’嘛,不跟你們說多了,說多了你們不懂。我隻知道,那一年衆人喝高了酒。‘四才子’石黨洪說他媳婦‘美麗大方’、‘三才子’李寶權說他媳婦‘經久耐用’,‘二才子’于存富無話說,最後來了個‘小巧玲珑’。呵呵,這些,你們年青人不懂的。”
一連多天,張興福似乎沉浸在“才子佳人”的話題裡,不能自己。
除了對着“才子”們一番評頭論足,提及到‘佳人’,滔滔滔不絕:什麼“李師師”、“柳如是”,甚至“陳圓圓”。說到盡興處,他會沉浸其中,當着衆人的面,搖頭晃腦,悠悠地誦出一句:
“我見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
“才子佳人”的背後,人人感覺,張興福像是變了個人。
這天縣稅務局來了人。他們左找右找不見張興福,隻見到了獨守分局長辦公室的楊輝。
縣稅務局有急事,問張興福哪兒去了,是不是去釣魚了?
楊輝盯着來人,笑瞇瞇地:
“釣魚?怕不是去釣魚,怕是去‘釣人’了吧!”
“楊輝說興福沒去釣魚,是去‘釣人’了,‘釣人’什麼意思?”
董留成和王志山一時愣住了。
送走縣稅務局的來人,兩人多了不安。
董留成悠悠道:
“變了,變了。我們的興福變了。他的神頭,連我都快不認識他了。他曾經是稅務局公認‘四大才’之一不假,可‘才子’是什麼?不過是吟詩誦文的舊式官員。都什麼年代了,要把自己以‘才子’自居?叫多了,他真把自己當成了‘才子’。他嘴裡的‘才子’是什麼?才子就是才子,才子就須佳人配。‘才子佳人’上頭,他差不多成‘才子’了。照這樣下去,我很是擔心隻是他會不會看花了眼、走歪了路,一心想着粘花惹草?他的媳婦苗依香管不了他,我擔心他會越滑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