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一行人應該是早就猜到了一直呆在他身邊的表少爺“秦雲岚”就是将軍府的女兒,所以王萱兒才會在衆多太子妃人選中脫穎而出。
這樣的關系畢竟太淺薄了,再加上晏青和他的婚約呢?
晏青算是半個太子的人,畢竟明面上,他隻是做過太子侍讀,并沒有在東宮供職,和太子的關系也算不上親密。
不如再加一重保險。
安陽公主一事,是晏青拉着他去旁觀的,既向滿長安的人展示了這對未婚夫夫的和諧關系,根本不像傳聞中的那樣不堪,又暗戳戳地給這兩人戳了個“太子黨”的章。
再往前倒,他當初給莊子選址,裡面會不會也有太子的手筆?
為了他手上這點小東西,太子殿下還真是煞費苦心。
隻是他還是不明白,為什麼是劉家村?為什麼安陽公主要以這種形式回來?或者說,為什麼非得是現在回來?
不對,還是不對——連他都能看明白的小伎倆,佑甯帝又怎麼看不明白?
“眼見為實……”阚玉生喃喃自語,“眼見為實……”他不停重複。
“你是想?”王萱兒試探性問道。
“有些事情,與其在這裡自己瞎想,不如親自去問”問。”阚玉生拍闆。
“直……直接去問太子啊?”這人這麼勇的嗎?
阚玉生彈她一個腦瓜崩兒,嗔罵道:“是安陽公主!”
王萱兒身子往後一撤,躲得離他遠遠的,嘴裡悄悄抱怨:“闖皇宮罪名比闖東宮罪名大多了好吧。”
阚玉生“切”一聲,養在壽康宮十年,他又不是真吃素的,他闖皇宮比吃飯喝水都容易好嘛。
“我們去找身夜行衣,天黑就出發!”阚玉生說得熱血沸騰。
“等等。”王萱兒懵了,“這裡頭還有我的事呢?”
“那不然,你忍心錯過這麼精彩的劇情?”阚玉生勸道,“再說你馬上就要當太子妃了,以後哪還有闖蕩的機會。”
“說得也是。”王萱兒徹底服了,她轉身出去,“我先得甩開母親的人。等等我哈,去去就回——”
說着,她三步并作兩步,大步往外邁去。
她今日裡穿着山石榴紅的裙子,腳步大了,紅色随着步伐四散開去,像是熾熱吃人的日光,又像是用劍劃過人脖子後射出的血花。
腳步大了,竟然一時懷疑她穿得究竟是裙子還是戰袍。
路程不算遠,但看着她遠去的背影,阚玉生喉頭一緊,擠出一句:“秦雲岚!”
許是頂着秦雲岚這個身份久了,王萱兒下意識轉頭,“做什麼?”
“沒事。”阚玉生沖她笑笑,“歡迎回來,秦雲岚。”
他很慶幸,他能夠給王萱兒僞造出這樣一個假身份,說是南柯也好,黃粱也罷,終究是美夢一場,暢快相交。
“神經。”
王萱兒翻他一個白眼,走了。
等他惆怅完,王萱兒也東拐西彎、走街串巷地甩開了将軍府的人。兩人換上夜行衣,等到天完全擦黑時匆匆離去。
疊翠閣内,張道生和阚家二嫂站在二層小樓上,遠遠眺望着兩人遠去的背影。
“都是老小,玉生和瑤光還真是像。”阚家二嫂歎氣。
張道生沉默半晌,“嗯”了一聲,“很活潑。”
鎮關侯府家的孩子都是在愛裡長大的,活潑愛動,敢想敢做,很讨人喜歡。
阚家二嫂卻像是突然找到了發洩口:“當年你和瑤光之事還算得上是兩情相悅,而我們玉生,他苦了這麼多年,還這麼小,就要和丞相府的公子訂婚了……那晏家的六公子名聲又算不上好……”
等她絮絮叨叨一大堆,張道生才說:“我會護着他的。”
“但願吧。”阚家二嫂興緻缺缺。
月光下,半夏和當歸還在小花圃裡忙活,精心将養着幾株長得和雜草一樣草率的幼苗。
張道生想,阚瑤光這個沒心肺的家夥,臨死之前把小侄兒托給他照顧,卻忘了他倆連家底都沒向對方透露過,平白無故害得他找了這麼多年。
萬幸最後是找到了。
給這阚家小子留條後路,也算是不負故人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