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鈴聲響,又來人了,除了園丁和保潔上門,這還是月柚家第一次這麼熱鬧。
可視門鈴中看見一輛日落橙跑車停在院口,月柚開門,進來的卻是莫岚笛。
剛一碰面,莫岚笛便劈頭蓋臉,無比慌張道,“月柚,不管我們之前有什麼過節,都請你先放下,你一定要救救藍藍。”
月柚心想我跟你可什麼過節都沒有,隻是你單方面認為和我有過節。
藍珈白随後下車,頭發略顯淩亂,戴着副墨鏡,恍惚模樣,望着月柚身後尖叫一聲:“啊——你家!你家有鬼!”
雲旋還沒來得及調整成普通市民不可見模式,被他們看見,這還是他第一次穿着死神制服出現在普通市民面前。
“你看,就是這樣!”莫岚笛說,“藍藍或許是被鬼上身了,這幾天總是看見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就像她剛才說你身後有鬼,可我看那裡明明什麼也沒有。”
莫岚笛說完,眼神停留在月柚住的這棟房子上,裡裡外外打量,似乎不相信她現在條件這麼好了。
月柚回頭,雲旋已經不見了,雖然不知道後果是什麼,但以死神模樣被普通市民看見屬于重量級違規。
藍珈白沒有反駁,沒等月柚邀請,自顧自踏上門廳,卻愣在大門口不進去。
“是我的幻覺,還是你家大堂真的有一面3D地圖牆?”
剛才月柚和雲旋還在屋子裡對着環監地圖研究怎麼炸掉時空回溯站,門鈴就響了,地圖是用雲旋的智能終端放映的——就是月柚第一次看見死神時他手裡拿的那個手機似的玩意。
由于是下屬,月柚的手環比他的智能終端功能要少一些,沒有查看環監地圖的權限,雖然月柚也能用系統自帶的實時地圖查看,但她不能讓雲旋知道自己還有這麼個外挂。
金千的聲音從智能終端裡傳出來,“喂喂,兩位,還在嗎,怎麼不回話了,不是說第一步在學校裝炸藥嗎,怎麼都沒聲音了?”
所有人:“……”
藍珈白大叫:“看!有人比我更誇張!我就說我沒瘋!”
腳步聲傳來,一高挑人影從樓梯上走來,是穿着常服的雲旋,銳利五官,柔和清澈的眼睛,整個人氣質很淡然。
月柚去市民中心環監部的時候其實見過很多次他穿常服,但都沒今天這麼驚豔,或許是每次去那個不知道是辦公室還是他家的地方,光線都太昏暗了。
隻是……他這身衣服從哪裡變出來的?家裡沒有男人穿的衣服啊!難道他死神制服下面還常年穿着件衛衣?
“計劃照常進行。”
莫岚笛和藍珈白前後左右看,不知道他在對誰說話,搞半天才明白是在對智能終端對面的人說。
“正好我們缺人手,月柚,讓你這兩位朋友也一起加入吧。”
……
經過片刻溝通,雙方終于弄懂了是怎麼一回事。
從上個月開始,藍珈白便表露出不對勁,聲稱自己每晚都會夢見一些奇怪的畫面,什麼機械狗狗占領全城,機械狗狗上台表演歌舞,機械狗狗研發出機械貓貓,機械狗狗機械貓貓大戰導緻城市被炸毀了雲雲。
“那感覺特别真實,我覺得自己在夢裡過了很久很久,就像我在夢裡過了第二個人生,好像那個世界在别處等着我。”
除此之外,藍珈白還開始反複質疑一件事情。
她的朋友,伊凡.西瓜霜去哪裡了。
對此莫岚笛表示有些不滿,“伊凡西瓜霜死了,死在你家裡,你忘了?你總念着他做什麼,以後我死了你也會這樣記得我嗎?”
“這不對勁。”藍珈白說,“伊凡的确死了,可是……可他的身體去哪裡了?他倒在地上,就那麼消失了,我是說,雖然所有人死後身體都會突然消失,可我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人死了以後難道不是應該擁有一些……一些……更加沉重的表現和後續儀式嗎?”
“你瘋了!”莫岚笛說,“我就說她瘋了。藍藍最近總是念叨這些和死亡相關的事情。可死亡後身體消失,難道不是和我們渴了就喝水,餓了就吃飯一樣平常的事情?我們所有人都隻有在看見死亡的身體的時候會産生悲傷情緒,身體消失以後我們就應該快樂起來,自古以來就是如此,你究竟在質疑什麼?”
“我不知道,夠了!不要這樣大聲對我講話,我讨厭你!”藍珈白激動起來,“大家都覺得平常的事情,我就是覺得不對勁,很不對勁,為什麼我們的悲傷情緒會在屍體消失的那一刻戛然而止?這不正常,我是說……我是說假如我們口渴以後不應該喝水,而是應該吃冰淇淋配海鹽芝士呢,假如我們感到累了不應該去睡覺,而是應該用whisky配《星球大戰》來緩解疲勞呢?我告訴你這些我腦子裡的想法,你卻總是質疑我,你根本就不尊重我的感受!”
“對不起。”
莫岚笛閉嘴了。
月柚卻對藍珈白生出了無限的同情。
盡管她是月柚玩《完美人生》時的女主,可對于現在的碧空城來說,她隻是一個程式被設定好的普通市民。
市民中心設計部關閉了市民的死亡理解,用簡單粗暴的方式處理所有屍體。
很顯然藍珈白現在的大腦已經超出了設定好的運轉邏輯,出現不應該有的思想——
藍珈白産生了“死亡理解”。
而在普通世界,人類幼兒一般會在5歲左右開始産生這種思考。
對大腦“正常”運轉着的莫岚笛來說,這種思考自然是她無法理解的,就像在現實世界,一個人突然跑來問你為什麼鼻子要長在嘴巴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