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獨一個,染绯,他有過猶豫。殺掉她,他會稍微有點舍不得。但是與站上巅峰相比,失去一個女人,這個代價簡直太微不足道了。能做一統魁星大陸的帝王的墊腳石,是她的榮幸。
路行漾聽君正園和裴雪心兩人失心瘋般狂躁的武器聲響,對于他們的執着和瘋癫,一時竟無話可說。
陳蕙兒害怕,又不能直接說害怕,于是彎彎繞繞地問:“為什麼不能點燈?”
路行漾搶着回答:“風會把火吹滅,不僅如此,這陣風還會吸收所有外洩出去的靈力。”
“那我們不就沒辦法了?”陳蕙兒絕望地總結道,腦子裡閃過一絲靈光,“夜明珠不能用嗎?”
“對呀。”路行漾反應過來,從儲物空間抓出一把夜明珠。
剛剛照亮眼前君正園那張表情猙獰的臉,照得他眯上眼睛,路行漾手裡那把夜明珠就被風刮到地上,來回滾動幾下,瞬間化為齑粉,飄散各處,聚不起光。
河岸邊又恢複到一整片黑暗。
那道聲音在說:“如果想保住性命,就把東西交出來,一定在你們某個人手中。”
蘇輕辭扶住染绯肩頭的手向下滑,固定住她的胳膊,用力收攏,順帶圈住了她的腰。他側身,擋住染绯一半身子。
染绯隻覺得密不透風。
在黑暗裡,她聽不見看不見,所有的感官都隻與蘇輕辭有關。氣味,觸覺,肌肉骨骼擠壓時産生的輕微疼痛。
蘇輕辭的存在感太強了。
有那麼幾刻,她仿佛蒙着眼置身于吊橋之上,所能依靠的,隻有身旁這個男人,無論她再緊張再驚懼,他都穩穩地牽住她的手,帶她在搖搖欲墜的吊橋上向前邁步,跨過深不見底的吃人峽谷。
從心髒中噴湧而出的情緒,似乎被叫做“心動”。
将吊橋效應誤認為是心動,她不應該犯這麼低級的錯誤。
染绯深呼吸,吐出錯誤的心情。
蘇輕辭不理智,不記得她有不死身,可她沒忘。到底誰保護誰,還需再議。
染绯沒被蘇輕辭固定住的那隻手蓋在他手背上,輕輕拍了兩下,接着從他手指與她衣服的縫隙處鑽進去,緩慢但不容推拒地揭掉他的手,從她身上拿開。
她感覺到身旁的高大身軀明顯僵直片刻,繼而迅速反應過來,要抓住她。
染绯心裡有條清晰的路線,先把手拿開,再往下一蹲,趁他沒反應過來之際,以最快的速度沖出去。
亂拳打死老師傅,蘇輕辭想不到染绯不直接往前跑,而是蹲了下去。他手撈了個空。
等他察覺出染绯朝哪個方向行動,準備追去時,君正園的劍筆直地指向他的咽喉。蘇輕辭再往前一步,或是君正園手臂伸直一點,劍就會穿透蘇輕辭的喉嚨,鮮血噴湧而出。
蘇輕辭擰眉,沒耐心與君正園耗,他怕染绯沖進風暴,會被風刮傷皮膚。
他對君正園說:“你确定要這麼做?”
君正園不回答,也不後退。
“他許了你什麼?”蘇輕辭問。
隻是輕飄飄一句話,就讓君正園渾身汗毛倒豎。君正園沒成想,蕭玄庭一眼看破他與風聲之後神秘人的交易。他該說,不愧是蕭院長嗎。
君正園在黑暗中逐漸明白了一件事:他必須想盡辦法、用盡全力殺了他們所有人。就像當初在丸澤森林裡那樣。
隻有死人,才不會把他的醜态公之于衆。更何況,如果殺了眼前的男人,那他就是比蕭玄庭更加厲害的存在了。
換作平時,他不一定有多大把握。實際上,他根本就沒想過自己會有一天欺師滅祖。但是已經到了這一步,他手裡的這柄劍,必須見見血。
君正園提肘,靈力灌注進靈劍,猛地刺出去。
每一次揮動都帶起一陣劍風,劍刃在空氣中劃出銀光閃爍的弧線。他的招式迅速而精準,每一擊都帶着刺耳的破空聲,劍光閃爍間仿佛要撕裂黑暗。
風聲又罵:“蠢貨!你劍上的光不是正好把你位置暴露出來了?”
君正園倔勁兒上來了,回嘴道:“你做你的,我有我的辦法,少管!”
風聲悶哼,離君正園遠去,轉頭從上至下籠罩住望微峰幾人,嗖嗖刮着,似乎想要硬生生從他們身上刮走一層皮。
裴雪心滿懷恐懼,一刻不敢停地揮舞手中長鞭,地上原本就散亂的祭品被她鞭子打得稀碎,塵土飛揚。有幾鞭子打到水裡,沾濕了水,又打在泥巴地上,無數泥點子飛濺。
路行漾離望微峰幾人僅有半臂距離,了可他安然無恙。那陣風好像認得他,直接繞過他,困住其他幾人。
路行漾一邊用法器扇子阻擋殺人的風暴,一邊借君正園劍刃上的冷光看蘇輕辭在哪裡。他的扇子很快不敵勁風,獸骨做的扇子骨彎出弧度,仿佛随時可能折斷碎裂。
與此同時,另一邊,寒冷的劍光照亮蘇輕辭的後脖頸。
路行漾大喊:
“當心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