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十五的刻意安排,他說完找補的話之後,逐漸落于下風,君正園的劍刃幾次劃破扇面,好端端的折扇變得如同用久了的蒲扇,葉片碎落隻餘扇子骨架。
染绯心知該到她登台。
君正園的靈劍再一次刺向十五面門,染绯一個疾沖撞開十五,承下君正園的緻命攻擊。
十五身體被重重一撞,心髒也跟着被撞得酸軟,他完全沒想到染绯會在他真的躲不開的時候從天而降。
十五唯一能做的,隻剩下眼睜睜看着君正園來不及收回的劍尖調轉方向,刺進了染绯肩頭,寒芒閃過,從右肩一直劃到手肘。
劍氣切割之下,皮膚如同破布般被輕易撕裂,露出了下面鮮紅的肌肉和白色的筋腱。新鮮濕潤的傷口從肩頭蜿蜒至手肘,深可見骨,卻詭異地沒有立刻血流如注,而是緩緩地滲出,仿佛在等觀衆回神仔細欣賞。
傷口邊緣不似尋常那樣粗糙,反而平滑如鏡,宛如精心切割而成,透出一股異樣。
“愣着幹嘛?快走!”染绯回頭對十五喊。
十五驚醒,連忙上前就想握住染绯的手扶她,才剛擡手,就被染绯轉身躲開背對他。
染绯聲音急促:“别碰我。”
十五一言不發收回手,低垂的頭加上纖長的睫毛,完美藏住了眼神裡的暗淡無光。
他取出一張黃色符紙,指尖摁在破損的扇面尖銳一角,鮮血溢出。
符紙脫離他手飛在十五和染绯兩人中間,紅色血液順着十五的指尖聚成一條細線,延伸至紙面,随十五指尖操控繪就出難懂的圖案。
君正園劍上沾滿了染绯的血,與上一次情形無比相似,他身體僵硬不能動,心亂如麻。
鮮紅圖案覆蓋滿黃色符紙,陣法已成,符紙周圍的光暈發射出兩束金光,金光籠罩十五與染绯,二人瞬間被陣法傳送走。
君正園松手,劍掉落在地。
手下進來彙報:“屬下無能,沒跟上摩雲尊者。”
君正園一腳踹翻單膝跪地彙報情況的手下,斥責道:“廢物!”
手下倒地後急忙跪好,顫聲解釋:“小的們從迎春閣窗戶出去,一直追在摩雲尊者身後,但尊者就是消失無蹤了,擅陣法的人也查過了,沒有靈力波動或者陣法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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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正園手下口中“消失無蹤”的摩雲哼着小曲,正甩手走在回家的路上。
有人同摩雲打招呼:“聽說你今天親自去看,情況怎麼樣?”
摩雲哈哈大笑:“還行,隻是我可不敢再過去了。”
“為什麼?這屬于你們正常範疇内的行動呀。”
摩雲搖搖頭:“不是你想的原因。”卻不肯再多說。
他其實是擔心,若是再多去幾次,非被染绯看破真相不可,她确實是個聰明人。
他還不想那麼快就向她揭曉謎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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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音寺方丈室的院落裡,落下兩道人影。
染绯臉色不好看,十五的臉色竟然也蒼白。
左護法守在方丈室門口,鯉魚打挺奔過來問十五:“你用了影梭訣麼?你不是不知道,影梭訣會損耗你多少内力。”低頭一看,十五指頭果然殘留着血迹,“怎麼不用你本命法器當飛舟?”
染绯驚訝出聲:“那是他本命法器?”
左護法被她一問,覺得奇怪,應道:“是啊。”
“折扇被君正園砍壞了,碎成一條一條的。”染绯誇張描述,講至激動處雙手在空中比比劃劃。
她舉起手,袖口滑落,露出手掌側面那道皮肉翻開的傷。
十五忽然眩暈,頭痛,腹痛,後背也痛,莫名其妙的不适感。即便合上眼,那道傷口依然在他眼前。染绯手部傷口不再出血,估計是她進迎春閣不久留下的。
要是他多看幾眼,早點發現,她何必挨君正園那一刺。這個小傷口,說不定,說不定已經足夠喚醒主上。
十五為這個念頭震驚又慚愧,他不想讓染绯受無妄之災,但他更不能用“說不定”的态度對待主上。
左護法關切地讓十五在附近休息,十五卻堅持離開聖音寺,要回蘇宅去。
左護法拗不過十五,還是以他身體為重,回去能有其他影衛幫忙照料,看着他吞下保命的丹藥,便放人離開了。
智覺大師正在外面接待來訪者,方丈室就剩下染绯和左護法,以及躺在床上不能動的那位睡美男。
“走吧,試試去。”染绯走在左護法前頭,輕快的腳步,飄揚的頭發,仿佛受傷的人不是她。
屋内安靜一如她離開前。
染绯褪下左手手腕上的佛珠,拎着佛珠的一小段,在蘇輕辭緊閉的眼皮正上方晃動,佛珠不時碰到他皮膚,一碰就是一小片失去血色的凹陷。
人是沒死,但也快了。
左護法不再幹涉染绯的奇怪舉動,隻要她沒做出真正傷害主上的事,其他的小動作,他都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