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彥葉,”小和尚目光炯炯看向染绯,“施主怎麼稱呼?”
染绯淡淡一扯嘴角:“彥葉,這不像法号,是你的俗名吧。”
“這就是我的法号。”彥葉說。
他身體更多倚靠到窗戶上,木框架發出細微的吱呀聲,像是托不住他的體重。
彥葉說:“施主,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的名字呢。”
染绯沒有答小和尚的問題,她正低頭沉思。在方才的雷雨裡,這具身體殘留的念頭讓她幾乎無法移動身體,好像特别恐懼雷聲,不知經曆過什麼可怕的事情。
彥葉盯了染绯一會兒,彎腰從床頭的竹制架子上抽出一件幹淨衣服,遞給染绯。
“擦下頭發,都濕透了。還有……你脖子上的傷口,也要擦幹。”
染绯伸手想接,彥葉卻突然反悔縮回手,她瞪眼瞧他。
彥葉攥着幹衣服,又問一遍:“施主怎麼稱呼?”
“你不都施主施主地喊着了麼,還問怎麼稱呼。”濕衣服壓得染绯難受,她報出自己的名字,“染绯。”
“染,绯。”彥葉喃喃重複着。
染绯站直,上半身越過窄窄的木闆床,伸手從彥葉那裡拽過衣服,布料上有股淡淡的植物香味,幹淨清爽,給人的感覺倒和衣物主人有幾分相似。
她坐回凳子上,歪頭擡手擦着頭發。
彥葉站在床對面,也是渾身濕透的樣子,光滑的腦瓜頂還挂着幾滴水珠,眉梢眼角濕意氤氲,完全不在乎自己會不會着涼生病。
寮房裡隻聽得見染绯擦頭發的窸窣聲響。
咕咕。
染绯的肚子叫了。
彥葉唇角勾起,轉身出門去,染绯擦着頭發,看向留了一條縫的門。
不多時,彥葉回到寮房内,手裡端着一個大碗。他将碗放到染绯身側的小方桌上,筷子架在碗沿,說:“施主請用。”
碗裡盛着白米飯,上面蓋了厚厚一層青菜,看起來特别清淡無味。染绯把擦過水的衣服疊了疊放在桌上的空地方,拿起筷子吃飯。
寮房不大,除了床和一套桌凳,就是一個放衣服的小架子,清簡樸素。彥葉靜靜像之前那樣靠着窗戶,雙手壓在腰後。
染绯吃着飯,彥葉走過來将濕衣服拿走,換了一套幹淨海青擺在那裡。
染绯放下筷子,說:“吃不下了。”
彥葉垂眸,碗裡才少了淺淺一層,語氣有些強硬地要求:“再吃幾口。”
染绯笑着反駁:“你是我什麼人?少管。”
“不要浪費。”他本想說“你不吃飽傷口怎麼愈合”,最後嘴裡冒出的卻是這幹巴巴的四個字。
染绯伸出手指戳戳碗:“不能浪費,那你吃了呀。”
彥葉沒說話,端着碗又出去了。染绯料想他也不會吃初次見面的陌生人吃過的東西,等他關上門,她便開始換衣服。
染绯胡亂往身上套彥葉給她的海青,耳尖地聽見寮房外面似乎有人經過,人聲明明由遠及近,本該越來越大,可在經過彥葉的寮房附近時,交談聲音頓時消失了,腳步聲也輕得仿佛不存在。
她套完衣服,推門出去,正好迎面撞見兩個面生的和尚。
他們看清染绯從哪兒出來後,面面相觑,刻意繞開她,順着牆邊走掉了。
等離彥葉方房間足夠遠後,那兩個和尚才小聲開口。
“新來的那小子不随我們一同修習勞作也就罷了,現在竟敢直接犯戒!太不像話!”
“誰能拿他有辦法?”另個和尚自嘲道,“就連方丈也不一定降得住他。”
“那方丈為什麼還同意那小子進聖音寺來?”
“你問我,我問誰去?”另個和尚停頓片刻,聲音更低,“我聽說,他是來找人的。”
先開口的和尚點點頭:“也是,咱們聖音寺聚集了那麼多渠道,若是想找人,在聖音寺裡待着就能最快得到想要的消息。”
山裡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午齋結束,雨已經停了。
染绯一邊挽起海青稍長的袖子,一邊在寮房外到處走動,尋找彥葉的身影。
在水池邊,染绯發現了彥葉。
他正蹲在地上水池邊低頭洗碗,眼神專注,袖子堆在胳膊肘後,露出線條幹淨流暢且有力的小臂。
染绯在彥葉身後站着,低頭看他:“其他和尚是不是怕你?”
彥葉從染绯出門的那一刻就知道了,沒擡頭接話道:“是有點。”
染绯鞋尖踩碎水池邊濺出的水珠,随口問:“為什麼?”
“不知道。”彥葉甩了甩碗筷上的水,起身,比染绯高出半個頭,微微垂眼看她,“你呢。”
染绯不明所以:“?”
“你怕我嗎?”
彥葉問她,一張清俊的臉上沒什麼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