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把話說完整,三皇子在蘇輕辭想追求的女人面前,壞神夜門名聲。
蘇輕辭沒什麼反應,應道:“嗯。”更難聽的話他都聽過,更何況君正園所言不虛。
蘇輕辭垂眸看着染绯,她眼睛圓圓的,伸出左手大拇指不走心地誇他:
“還是你度量大。”
蘇輕辭睨她一眼。
染绯誇完就朝小隔間裡走,步調輕快,如入無人之境。等她站在隔間圓桌旁,隔間裡原本坐着的二人俱是一愣。
裴雪心眨眨眼,盡量禮貌地觀察着闖入的油綠色倩影。
君正園則再不掩飾,視線完全不能離開染绯明媚的臉,上半身不着痕迹地前傾,眉毛輕微地上揚,桌下拳頭松開,開始不自覺地整理起衣擺。
君正園所有的小動作,都在蘇輕辭進入隔間後自動停止了。
蘇輕辭站在染绯身體側後方,隻有親近之人才會有的親密距離,一副守衛者姿态。
見到蘇輕辭的瞬間,裴雪心猛地站起身,仿佛見到天敵、進入防備模式的動物,雙手背到身後。
君正園一掃眼便知道,她在準備袖箭。
君正園慢悠悠拿起茶杯,後背倚上椅背,喝茶的動作緩慢而從容,散發出一種淡定的氣息,似乎不受不速之客的幹擾。
“我也要,”染绯捏嗓子嬌聲對蘇輕辭說,“我也要坐這裡。”
蘇輕辭沒說話,直接用行動做回答。他越過染绯,幫她拉出一把椅子,染绯蹦蹦跳跳過去坐下,蘇輕辭又親手将椅子調整到合适的位置,而後他才在染绯右手邊坐下。
裴雪心站在座位上,久久沒從震驚中掙脫。
不是說神夜門門主是暴戾和殺戮的代名詞麼?她眼前出現的,是真正的蘇輕辭麼?為何宛如一個普普通通的對愛人呵護有加的好男人?
裴雪心想起君正園跟她說過的話:蘇輕辭應該很喜歡染绯。可那人終究不是良配。
她認同君正園前半句話,但由于現下她親眼所見,對後半句話存疑。
蘇輕辭對他們絲毫不在乎,也沒有傷人的意圖,她的準備反倒顯得小人之心了。裴雪心收起袖箭,讪讪坐下。
君正園早就喝不進手中的茶水,将茶杯重重砸在桌面上,恰好與裴雪心坐下的動作同時發生。
裴雪心一驚,側頭察看君正園的神色。君正園神色不佳,或許是不喜别人與他們同坐一桌。可他若是不喜,大可直接拒絕,這般用茶杯撒氣,倒不像他的行事作風。
裴雪心揣測不透君正園的心思。
小隔間裡詭異地靜了下來。
圓桌一圈坐着兩撥人,一共五把椅子,染绯左手邊是裴雪心,裴雪心另一邊挨着君正園。空出來留給掌櫃的椅子隔開了兩個男人。
裴雪心想開口,但礙于神夜門與正道人士有别,她欲言又止,三番兩次觀察君正園的表情。
染绯消停沒一會兒,開嗓道:“口渴了,我要喝茶。”
見蘇輕辭沒反應,她攀上他的胳膊,再次央求:“我手疼,你給我倒。”
君正園比蘇輕辭先擡起頭盯着染绯。她胳膊還是他一劍刺傷的,隻不過她不知道。
不知道更好。
君正園身子坐直了些,剛準備伸手去夠桌面上的茶具,蘇輕辭卻忽然動了,有條不紊從儲物空間取出兩隻全新的茶盞,成色是聚寶齋茶具比不得的好。
他手背探了探茶壺溫度,覺得合适,才往茶盞裡斟。
水流聲蓋住了裴雪心微弱的驚呼。
她認出了茶盞的材質是能溫養神魂的滋靈玉,極其珍貴稀少。更深層的原因,則是蘇輕辭再次刷新了她對“寵妾無度”的認識。原來坊間傳聞也有可信之處,他果然為那個妾室着迷。
裴雪心一時思緒紛亂,對曾經深信不疑的東西,産生了懷疑。她探索的目光落在君正園側臉,因此沒發現對面不速之客的眼神交流。
染绯側身,面向蘇輕辭挑眉,意在表揚他演得不錯。
蘇輕辭也側身面對染绯,面具擋住的半張臉看不清表情,面具沒擋住的下半張臉一樣沒表情。
他單純在看她,染绯知道他整張臉是怎樣漠然的樣子,他對她一點都不感興趣,若不是她有利用價值,他根本不會在乎她。他“演出”了對她的寵愛。
蘇輕辭演得很好,那她自然不能落于人後。
染绯卯足了勁,剛夾出兩個字:“郎君——”就被一道爽朗中略帶低啞的勾人嗓音打斷。
“聚寶齋開門迎客,是誰把我的掌櫃困在樓上下不來?”
這道男聲有一種難以抗拒的魅力,渾厚低沉而悅耳。
染绯眼睛亮了亮。
蘇輕辭擡眼瞥了染绯,在圓桌上兩位少女轉頭尋聲的瞬間,與對面一直沉默的男人眼神交鋒。
兩人目光相遇,視線在空中交彙,冷漠、敵意、對抗、劍拔弩張,種種負面情緒像火花般四濺迸發。
可當裴雪心回過頭來,兩個男人又同時默契終止了這場無聲的較量。
裴雪心壓下浮上的一絲奇怪,以嘴型告訴君正園:
“好像是聚寶齋的東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