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澄吞了吞口水,難以置信道:“已經起兵謀反了?”
門外的人大眼瞪小眼,片刻後門外的人自動分成兩列,讓出一條路來。
隻見一道颀長而冷清的身影款步而來,辛澄心虛垂頭。
郡主走進屋子裡,眼神在辛澄上下掃了一遍,最後停在桌上盆子裡的鵝腿和骨頭。
不僅身體無恙,胃口還好得很呢。
冷哼了一聲,“本郡主以為你死在外面了呢。”
辛澄讪讪,“……還沒。”
郡主揮手令其餘人都退下。
房門關上,外面的吵嚷漸褪,隻剩下辛澄和郡主兩人。
辛澄知道郡主面色不虞,主動上前搬了隻凳子,“郡主,坐。”
郡主站着沒動,“呵,看來外面的椅子要比王府裡的舒服多了。”
辛澄茫然,“沒有啊……”
“那怎麼起居使閣下在此流連忘返呢?”
辛澄聽出郡主的諷刺之意,轉移話題道:“是這樣,我在城中打聽到這裡的燒鵝很有特色,郡主要不要嘗嘗?”
“本郡主在雲州十餘年,知道得比你更清楚。”
又被嗆了回來,辛澄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隻能在一旁罰站。
郡主瞥了她一眼,見到她發頂的一叢呆毛順從服帖,正如此刻它的主人一般。
雖然方才那麼說了,但她主動示好,又如此乖巧,郡主便在心裡給了她一個解釋的機會。
郡主解開披風的系帶。
辛澄瞧見郡主動作,忙伸出手去。
看了她一眼,郡主把披風遞出去。
辛澄展開笑顔,把披風拿到幹淨地方放好。
回身時,郡主便已經坐下了,向她道:“說吧,本郡主現在聽你解釋。”
辛澄便在另一邊坐下,想了想道:“其實本來我是很生氣的……”
“沒看出來,吃的挺好。”郡主截話。
“……”郡主真讨厭!
“我本來是很生氣的!”辛澄又說了一遍強調。
這次郡主懶得說她了,辛澄便繼續道:“但我出了王府便想通了,女子相戀大多秘而不宣,本來就很不常見,其他人約莫都是從話本戲本中看來的,由此便生出了許多誤解。”
辛澄餘光瞄到郡主動了動唇,估計本想反駁,但沒說出口,隻是不正眼看她,心裡肯定還是不認同她說的。
辛澄便放慢了語調,“這當然不是郡主的錯,但我一定要說清楚。女子相戀若是違背天道,怎麼沒見天道降下一道雷來把兩人劈死?若是因為不能結合生育,那這世上還有許多體弱多病難續子嗣的男男女女,難道他們也是有違天道的存在麼?除此之外,兩女子相戀,結伴生活,遵紀守法,不傷害任何人,和平常的男女夫妻有什麼不同?”
郡主曲肘支着下巴,耳朵朝着這邊,但沒什麼反應。
“還有,她們選擇女子相伴一生的原因,或許是有郡主所說的情形,但也絕非全部,至少我,絕不是因為什麼男人,而是真心地愛慕着郡主殿下。”
郡主又把頭扭過去一些。
辛澄笑笑,繼而正色,“我相信這世上還有和我一樣的人,她們同樣從心底裡愛着身為女子的自己和那個‘她’,與男人無關,即便她們遇到絕世好男人,這份心情也不會改變。所以,為了不讓這種誤解存續下去,即便是面對郡主,我也絕不退讓。”
辛澄說完一大些話,有些口渴,便自顧自倒了碗水喝,故意不去看郡主的反應。
她也不知道郡主會怎麼回應,也許怒斥,也許冷嘲,也許憤然出走,無論是哪種,辛澄接下去想要和郡主拉近距離都難了。
良久沒有得到反應,辛澄反思自己是不是說得有些過了,畢竟郡主不是這邊的人,還是要循序漸進才好。
“知道了。”
安靜下突然出聲,辛澄的心猛地一跳,還反應不過來,“……啊?”
郡主回頭瞪了她一眼,提高聲量,“知道了!”
說罷,迅速起身推門出去。
辛澄這下回過神來,笑意在嘴角逐漸擴大,開出一朵花。
郡主說她知道了,郡主能理解她的想法!
推開門後,郡主走了兩步,又停下來,回頭看向還在傻笑的辛澄。
辛澄還沉浸在高興中,和郡主笑着對望。
郡主真好!
不僅相貌好,武功好,心地也好,怎麼會有這麼善解人意的郡主殿下呢。
郡主的臉色逐漸卻變得不耐煩,在門口立了一會見辛澄還在穩坐泰山,一扭頭,轉身便下了樓梯。
郡主消失在門口,辛澄突然反應過來,把一切都說清楚了,剛才郡主停了那麼久,是在等她一起回王府。
忙抱起郡主的披風追了出去,“要回的,要回的,郡主等等我!”
“你就死在外面吧!”
辛澄追出客棧,見郡主上了馬車,扶住車轅道:“不過我得先去櫃台結賬,郡主先回,我馬上跟上。”
“誰要管你!”郡主一聲令下,馬車後跟着侍從,絕塵而去。
望着馬車越行越遠,辛澄笑意漸斂。
去掌櫃結賬後,辛澄在街上慢慢踱着,很快便瞄到一處暗巷口,那裡用白灰畫着月牙标記,她留意着四周的動靜,裝作不經意靠了過去。
用身體和袖子做掩護,用炭筆在另一邊牆上留下标記後,辛澄便迅速消失在這處街道。
日月轉換,待到四下寂靜,狗已歇,雞未鳴時,兩道黑影閃至這道巷口,抹掉了兩處标記。
其中一道黑影細聲道:“行動順利,主子已成功進入王府,令我等待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