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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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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紀鴦搖頭,下意識說的卻是,“太荒謬了,都殺了那還怎麼生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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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這封信。”雲菩将一封信推到諸葛文面前。“讓你的人,轉交給她。”

她其實很讨厭和諸葛文打交道,但楊棋又沒有明面上的身份,導緻她仍要坐下來,和這個讨厭的人面對面攀談。

諸葛文最不擅長的就是看人的眉眼高低,“你為什麼那麼讨厭我?”她淡淡地看了一眼那封信,“這就是你的開價?”

“否則我為何把延齡借給她?”雲菩沒有回答第一個問題。

隻是諸葛文會揪着第一個問題不放,“鑒于你那麼讨厭我,這封信由我轉交,想來不是什麼好價錢。”

她慢慢的呼出一口氣,“我可以自嘲我自己是孽種,但我不喜歡别人指着我的臉罵我是孽種。”

其實她和諸葛文的積怨頗深,但大部分都是另一個世道的遺留問題。

總的來說,她和諸葛文氣場不合,她喜歡聽人說好聽話,至少态度上要和藹,可諸葛文就喜歡說話“棍裡夾棒”,極其可惡。

她仍能耐住怒火和諸葛文交流的原因是上一個世道裡諸葛文的結果。

癱瘓了,死了,她很滿意,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諸葛文沒死在生老三的時候。

諸葛文隻會看着她的臉,說,“難道不是嗎?殿下都被逼瘋了,你難道不是孽種嗎?”

“你不害怕我把你殺掉嗎?”她轉了轉眉筆。“總歸,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你都知道。”

“我是不該知道的也知道了。”諸葛文坦然說,“但我想,你會有你的說辭。”

“從這邊往西,”她用筆尾指西,“有個國家叫東羅馬帝國,他們的皇帝都叫奧古斯塔,副君都叫凱撒。”

“想來是了,”諸葛文的手架在椅背上,“你看,你自有說辭,我又何必多嘴?”

“那殿下瘋了到底是因為我,還是因為,”她刻意壓低了聲,湊近了,“沒有一舉得男,還要再生一個,終究無力承擔這種壓力,最終瘋了呢?”

“你胡說八道些什麼!”諸葛文的樣子看起來充滿了做作的驚愕。“你怎麼那麼惡毒?”

她又坐回去,也做作的露出一個笑,“中州的優良傳統難道不就是男尊女卑嗎?”

“你!”

“你有勇氣為她做保嗎?”她截住話茬,将信轉交給諸葛文。“你是個将軍,我也是個将領,大家都是女人,在這世道裡活得不容易,我沒必要用下作的手段算計你。”

她當然沒必要在信裡給諸葛文留一個陷阱,因為送信這一行為本身就足以讓紀正儀質疑諸葛文和她私交是否要好。

臣子當了皇帝,第一要務可就是防其他的朝臣。

諸葛文沉默片刻,她拿起信,“好。”

她很想拆開那封信,看一看裡面的内容是不是如她所想。

但她竭力克制住了,收好信封,出門便轉交給手下。

“是什麼?”楊棋拿着煙鬥,頂着寒風,站在門前,白色的煙霧袅袅,和雪粒子一起紛飛。

“一些私事。”她回答。

“哦?”楊棋總會露出非常暧昧的笑容。

“真是夠了。”她握緊了拳。

自然以楊棋的聰慧,她應當能猜到信裡的内容,而這個笑并非雲菩可能對官家提了什麼可惡的要求,而是因為那邊柳娘的變态話。

柳娘不知道從哪裡學了食譜,做了脆皮年糕,送給兩個小孩子吃,“柳姨對你好吧。”她揉了揉靜女的小腦袋,說,“要不要認柳姨當阿爹?”

楊棋笑得肩膀都一抽一抽的。

“小柳?”她盯着楊棋,揚聲說。

柳娘充耳不聞,她跟靜女說,“我看那事就是你爹撺掇你祖母幹的。”她把自己摘得非常幹淨,一副可憐模樣,“他們一定要個兒子,還逼我把我的孩子拿出去換,換一個兒子回來,其實那個孩子根本就不是你爹的種,他甯可養不是自己的兒子,也不要我的女兒,”她又把視線轉向靜姝,“你爹隻想要你娘給他生個兒子。”

“閉嘴。”諸葛文厲聲說。

“聽不見、聽不見。”柳娘直接頂了回來。“柳姨要是你們的阿爹,你這個世子之位豈不是穩穩當當。”

楊棋就聽見諸葛文嘀咕了一句髒話,而後把她撥開,沖進去,“小柳你給我把嘴巴閉上。”

“你要不要,”她倒掉煙灰,重新續了一袋,沖路過的侍女友好搭讪,“和小柳試一試?”她扭過頭,“你知道什麼是極樂嗎?”

諸葛文自是惱她,“你要早登極樂嗎?”

“反正我不會多嘴告訴别人的。”她轉身,“綿綿!數到三,你給我從床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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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皮做的高跟鞋踏過大理石的地面,發出清脆的響聲。

金紅色的裙擺像扇子一樣張開,掃過所有人的視線。

“你會不會夜曲?”洛伊絲端着奇怪的陶瓷杯子,裡面裝滿了清澈的酒液,這裡的酒總有一股糧食味,不如紅酒,不過聊勝于無,她随便抓了一個奏樂的小姑娘,問她手裡那怪模樣的琴,“這是大提琴嗎?”

那個姑娘倉皇地看了她一眼,又惴惴不安的垂下視線,假裝聽不懂。

“你們真奇怪。”她無聊的轉着圈,最後逮到了眼熟的面孔,娜娜小姐。“你們都不跳舞嗎?”

娜娜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了一番,露出古怪的笑,“你這是僭越不徹底……”

她的好朋友素言小姐湊上來,“就是徹底沒僭越。”

“你們在說什麼呀。”洛伊絲歪着腦袋。

這是茉奇雅的聲音從她背後響起,“一般我們不太穿紅色的裙子。”

她走過來坐下,“你不要聽她們胡說八道啦。”

茉奇雅的打扮總是很老氣,她偏愛一些老奶奶才會喜歡的顔色,深藍,深紫,可能還有黑色或者灰色,比如今天,她穿了件深紫色的裙子,外邊的大袖是金色的,看起來像她媽媽的衣服。

“你們這是什麼奇怪的節日?”她躺下來,本打算枕茉奇雅裙子的鲸骨撐,結果這個家夥很可惡的沒穿裙撐,讓她的腦袋咚地摔在貴妃榻上。

“吃湯圓的一個小節日。”茉奇雅低頭看看她。

“那我不得不提醒你了。”洛伊絲說,“你不該大擺筵席。”

“嗯?”

“你知道東羅馬那群奇怪的人,會怎麼看待我的那封信嗎?”洛伊絲又坐起身,把手裡的半杯酒遞給過去,“小孩子隻可以喝一點點。”她說,“他會迅速調兵東進,全面接管比謝列公國,在都城等着和你決一死戰,亮一亮自己的獠牙,他們不是聖徒,信奉的不是正統彌賽亞教,梵蒂岡時常稱他們為異端,異端總有一日會被讨伐,所以他們也要選一個敵手。”

“看我心情吧。”雲菩聞了聞洛伊絲給她的那半杯酒,不知道她從哪裡倒了一杯做飯用的酒釀,難免有些啼笑皆非。

“你心情不好難道就不打了嗎?别做夢了,他們結束休整,會主動進攻你們,”洛伊絲沮喪道,“可惡,我想回家。”

“等清點完你夫君的錢财,你就可以走了。”雲菩把那杯酒釀擱到了一邊。

她覺得洛伊絲夫家還算挺有錢的,至少是眼前的活錢,這樣一來,她就不用思考她現在手裡的所有爛賬。

有時她會覺得,年幼時的她太多慮了,顯然,無論哪個世道,隻要她手裡的爛賬足夠多,沒人敢挑戰她的位置,做新的大娘娘,繼承她那一褲子債。

就連金墨,忍了她幾個月,結果到了大祭禮的當天也沒忍住,走上高台的時候還是問了她,“到底欠了多少錢?”

“過幾個月再說吧。”她回答。

金墨站定,“做齒輪槍械的工匠,需要工錢,冶鐵鋪子的匠人,需要工錢,開采煤礦的工人,也需要工錢,買油買材料買你一拍腦袋要買的各種東西,都需要金銀。”

“再借點。”雲菩覺得她此刻理解了恺撒。

當一個人欠的錢足夠多的時候,那她此時此刻便能反客為主——因為債主會怕她還不上錢,畢竟她是皇帝,她的債主隻是一些商行和親貴。

楊棋憑欄而望。

看口型,她覺得金墨問的話是:“你是借,還是搶?”

而雲菩是個妙人,她應當是跟金墨說了這樣一句話:“不行的話,讓鹂吹再給點吧,我也再管裴妃要點,工匠的月錢還是不能欠的,商行拖上幾個月,拖到年底,說不準利息夠平賬了。”

金墨的神情刹那變得精彩。

之後她們再沒說過話,而是站上軍鼓,相對而立。

信國的各種習俗禮儀都與中州不同——稱得上相去甚遠。

祭典上的目的本應該是展示天家威儀,以震懾群臣百姓,本應是做給天下人看,供人瞻仰,但這一出祭典國主穿的不是龍袍,而是深紅的直裾,白色的裙,祭祀的到底是誰,是哪個神仙,楊棋也說不上來,隻是這支有點像翹袖折腰舞的祭舞不是跳給活人看的,因為國君穿死人才會穿的左衽,而第一聲鼓聲響起,士兵躬身低頭,近處将領貴族跪地叩首,驟然間,隻剩雲菩與傳聞中的他他拉金墨二人站在高台之上。

她其實有些滑稽地想,這時要是有人擡了頭,那就好玩了,這個人将發現金墨其實不會跳舞,她動作雖然一闆一眼,可犯得錯都很離譜,比如鼓點打鼓點的,她跳她的,而雲菩顯然是金墨教的,金墨的錯她是一個不落,全犯了,而且在金墨的種種錯誤上,她又增加了新的錯誤。

隻是裝模做樣的舞蹈結束後,漠西草原暴露了草原的本性。

那個穿藍裙的金發姑娘是雲菩認識的一個朋友,而她捧着一個匣子,裡面放着一枚人頭,穿過士兵,遞給了娜娜,娜娜又遞給了她娘,最後雲菩接了過去,供奉在看不清寫了什麼的牌位之前。

而後雲菩走下鼓,張開雙臂,金墨和娜娜的那個性格内向有些沉默寡言的母親走到她的身側,幫她換下舞衣,換上一件正紅色廣袖束腰外裙,一個遞給她佩劍,另一個替她挂上金鍊。

“不過,”雲菩接過劍,“你可以告訴一下貞純。”

金墨晾了她一會兒,才說,“那你覺得貞純會做出怎樣的答複?”

“她這輩子都不會再想當大娘娘了?”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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