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笑塵擡手,手裡正挂着微微晃動的水藍色護身符:“這呢。”
他收起護身符,拿了三炷香,點燃,走去雕像面前,鞠躬三,插入香火堆裡,再拜二,舉止之間,早已收了他那身上不羁的氣勢,此刻像是完完全全成了一位神的信徒。
他示意另外兩人也去拜拜,何思靜略微不樂意:“這河神說不定就是個邪物,為何拜它?”
檀笑塵看他一眼,看得他一縮脖子:“未見真面目,可不能随意評判人和物。”
何思靜發覺自己居然被一個年齡相仿的人教訓,一時又找不出反駁他的話,聲音隻好焉下去:“哦……沒名沒分,那至少是一個野神。”
雖這樣說,但他還是聽話地去拜神。
檀笑塵恢複笑容,拍拍他肩膀:“野神也是神,他也受到這方百姓的信奉,這可是他的地盤,拜一拜受其庇佑,理應如此。”
林卿言倒是乖巧得很,照言行,很快了事。
他對檀笑塵說:“君公子,為何寺廟供的是河神?”
檀笑塵:“這個啊,可能因為鏡城人奇怪?誰又知道呢?”
“好啦。出發,下一步。”
何思靜追上他:“那這一步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檀笑塵會心一笑:“你會明白的。”
何思靜抓頭:“我讨厭謎語人。”
檀笑塵:“哈哈。”
林卿言按住他:“那我們下一步去哪?”
問到這,檀笑塵突然停住腳,轉過身打量他們二人。
他沉思會兒,道:“有點紅。”
他突然冒出這麼一句,何思靜更是摸不着頭腦,瞧他眼神古怪,害怕地遠離他:“你,你這麼看我幹嘛?”
檀笑塵:“我倒是建議你們把外袍脫掉。”
林卿言也聽得一頭霧水,何思靜更是死死捂住自己,警惕地看他。
檀笑塵:“……喂,你做什麼?”
何思靜:“這是我要問你的問題。”
檀笑塵扶額,無奈:“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麼。算了,走吧。”
經他這麼一提,林卿言發現一向穿紅衣的檀笑塵今日竟穿了一身白衣,心底暗暗留下疑惑。
直到他們到了目的地,他才明白檀笑塵的用意。
居然是來參加葬禮。
何思靜猛抽嘴角,對面前的大白布稠下意識的要跑,踩着滿地紙币,讓他回想起在季府的日子。
檀笑塵拎着他後衣領把人拉過來。
林卿言有一片刻的呆愣:“這……是在為陳姑娘送葬?”
昨日救回來的陳家公子,也隻是帶了條手臂而已。
何思靜掙紮着:“我們來這裡幹嘛?”
檀笑塵:“來為這位姑娘送行。”
何思靜:“哈?”
“君公子,你真讓人捉摸不透。”
“對哦,不對,我們幹嘛都要聽你的?”
檀笑塵靈魂反問:“不聽我的,你們打算從哪裡入手?”
何思靜徹底乖了。
林卿言沉吟:“陳家主好像真的知道些什麼。”
檀笑塵:“可不止,整個鏡城的人好像都知道些什麼秘密。”
何思靜:“那我們可以去問他們呀。”
這回不等檀笑塵反駁,林卿言就道:“思靜,你想想我們初來時遇到的徐老。”
想到那個老人,着實神秘莫測,嘴巴也嚴,可至今他同他們搭話的目的到底是何至今不知。
檀笑塵:“所以很難撬開那些普通人的嘴。”
他說着,擡腳就往裡走,剩下兩個人跟上他。
何思靜:“那陳家主就很容說出來嗎?”
檀笑塵繼續反問:“一定就得是陳家主嗎?”
何思靜:“那還有誰啊?”
檀笑塵:“你且看着。”
甫一進門,哭天搶地。
一口棺材就停在正院,紙錢滿院飛,家裡所有人都披着喪服,喊的喊,哭的哭,陳家夫人甚至哭得眼淚都沒法再流,險些暈厥過去。旁邊居然還站着數位壯漢,一臉嚴肅。
看到院門口的不速之客,陳家主走過來,臉色并不好,卻仍然堆出個難看的笑容:“各位貴人,我們陳家上下可得要好好感謝你們,救了犬子。”
檀笑塵虛扶着他:“哪裡,隻是都怪我們晚了一步,未能救下令愛。家主節哀。”
陳家主臉色微變,抖抖他的小胡子,掩面,良久才啞着聲音說:“這不怪各位,是我們不好,害的她屍骨無存。”
檀笑塵三人走過去,在陳家姑娘遺像前拜了三拜,通過遺像,一看便是個嬌俏的少女,隻是可惜,老天無情。
一旁的陳家夫人蓦地轉向他們,眼球绯紅,眼角似泣血,厲聲尖叫。
何思靜吓得如驚鹿,猛然一跳,躲進林卿言背後。
檀笑塵看過去。
陳家主快步跑過去。
失去愛女的母親哪裡是他們壓得住的,人一旦崩潰到極緻便什麼也顧不得了,誰也不知道陳夫人到底經曆了什麼,衆人隻能看見她跑進屋裡,待她跌跌撞撞走出來時,手裡竟然多了許許多多亂七八糟的東西。
她顧不得衆人阻攔,橫沖直撞,把手裡的所有東西通通砸向檀笑塵三人。
“都是你們!都怪你們!是你們害了妍兒,是你們害了她,怎麼還有臉敢來?!滾!都滾!你們都不救她!是你們!!”
檀笑塵被當頭砸了個饅頭,幸而用手接住,臨胸又挨了一個蘋果,又幫林卿言接住一個雞蛋。
陳家主慌忙地叫人攔住自己夫人,随即大怒,場面當即被攪得天翻地覆。
檀笑塵三人狼狽出逃。
何思靜險些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砸瘋,狂拍胸口,心有餘悸:“好可怕。”
林卿言臉色也有些難看,看看何思靜:“沒事吧?”
何思靜:“沒事,全讓君公子一個人擋着了。”
二人又去看檀笑塵,對方完好無損,甚至平靜如水,仿佛早料到一般。
他丢給何思靜一個蘋果:“喏,别浪費。”
何思靜避如蛇蠍,丢給林卿言:“……”
低眸一看,就見檀笑塵手裡還拿着一個饅頭。
“君公子,你這是……?”
還不及他言,檀笑塵已經掰開饅頭,裡面恰好躺着一張紙團。
兩個少年猛地睜大眼睛,不可置信,面面相觑,不約而同:“這是?!”
這紙團被人硬塞進饅頭裡,已經亂成一遭,待徐徐展開,裡面隻有一個字,且字迹混亂不堪,像是被人匆忙寫上去的,卻如同浸了血,傳達出一聲悲鳴。
“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