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子晖:“你就護着他們吧,也就你們師父心胸寬大,不追究你們互毆同門的過錯。”
暮淮插一句:“還有心助一臂之力?”
于子晖鄭重地拍拍他的肩:“知我者,子諾也。”
“師父,你不能這樣。”
“為師不能怎樣?”
“……”
這幾個人的打鬧,讓遠方的沙子吃起來都這麼美妙,平常善于微笑的暮淮看着他們眼底都是控制不出的笑意,讓檀笑塵以為之前暮淮的笑隻不過是為了應付平常人,讓其放下戒心去相信他,而此刻,這人當是發自内心的笑,雖淺淡,卻也擔得上如沐春風四個字。
像是感應到有人在看他,暮淮微一側目,就與檀笑塵對上。
檀笑塵被那雙眼睛跟被刺一樣連忙轉移視線,順便還吹了聲口哨,天上恰好飛過一隻鳥,似乎是應他的哨聲,飛向橋的另一邊。
“那走吧。”
不知是誰說了這麼一聲,他又去看暮淮,就見暮淮還看着他,用口型對着他無聲地說了兩個字:“過來。”
檀笑塵聽話地過去了。
走上橋,奔騰的河水将自己獨有的寒涼送給他們,當是對遠客的接風洗塵,迎接他們去身後霧一般的仙境。
暮淮被于子晖拉着走在最前頭,檀笑塵跟在其後,最後才是三個弟子。
看着眼前在暮淮身邊熱絡地叭叭個不停的于子晖,他突然就想到了自己那個有名無實的堂哥。
他瞬間想把君珩拉過來惡狠狠對他道:“看看人家師兄!你看人家對弟弟多親熱,再看看你,多麼的冷情。”
他能想到君珩推開他,然後拿着他的銀槍執語對準他,不冷不熱地說一句:“滾。”
檀笑塵:“……”
何思靜:“我怎麼突然覺得周圍冷飕飕的。”
祁謹:“因為你心裡有鬼。”
林卿言:“許是因為這河水吧。”
可能發現暮淮話太少了,自己身邊的趣事又都一一講完,于是于子晖盯上了正在發呆的檀笑塵。
“小郎君有心事?”
聞聲,檀笑塵回神,答:“沒有。”
于子晖退後幾步,任由暮淮走前頭。他又熱絡地搭上檀笑塵的肩,十分自來熟,一雙棕黑的眼睛望着天都是比天還亮:“小小年紀可不要學我那徒兒一臉苦大仇深。”
他說的是祁謹,檀笑塵卻失笑:“我長這麼大還沒有人用‘苦大仇深’來形容我。”
于子晖:“那你這一臉失魂落魄的樣子是怎麼回事?哦,我知道了!你是因為我拉着暮子諾叙舊讓朋友冷落了你你才吃醋的。”
檀笑塵也順着調侃:“要真這樣,我看方圓十裡便要聞到醋味兒了。”
于子晖爽朗一笑:“哈哈哈哈,你這人當真有趣,難得子諾喜歡你。”
檀笑塵反手也搭住他的肩,悄咪咪說:“若我要是說是我死纏爛打上去的,于兄待怎樣?”
于子晖同樣低首悄悄道:“死纏爛打好啊。子諾以前可是個冷性子,要不是我厚着臉皮貼上去,他連一句師兄都懶得叫呢!”
檀笑塵瞪大眼珠:“真假?”
于子晖沉重地點頭:“千真萬确。”
檀笑塵總結:“看來道長吃軟的。”
于子晖卻搖搖頭,一臉高深莫測:“軟硬不吃。”
檀笑塵一頭霧水。
于子晖卻不作他說,滿眼慈愛地看着前方的暮淮,再從慈愛轉換成不可思議地被暮淮擠開,愣愣地孤身走在最前方。
于子晖:“……”
檀笑塵倒是見慣不怪,一臉淡定問:“前方便是鏡城?”
暮淮:“嗯。先去看你的病。”
檀笑塵還存有一絲抵抗:“我也沒弱到連個風寒都扛不住啊。”
于子晖突然又退回來,搖搖手指:“哎,風寒是小,這鏡城本就離那邊雪山流水近,别看它現在跟個仙境似的,實則風水差勁。小公子要是被這風吹一吹,被水涼一涼,那風寒可就是大。”
檀笑塵也不知在路上抵抗了多少回,奈何實在拗不過暮淮,徹底沒轍,隻得妥協地跟着一行人走下橋,再走入境城。
鏡城之所以以此命名,隻因這城鎮善産鏡子,世界各地都因其鏡子造得好而有所往來。正好走的巧,檀笑塵等人與一隊商隊一同并入鏡城,待城門交接之時,又一支商隊盛着貨物滿載而歸。
一進城,入眼的不是什麼寬馬道,也不是什麼商販滿街,而是一座巨大的湖泊橫在城内與城門之間。湖泊也不知是怎麼被鏡城人以巧妙的方式引進來的,隻是因這湖,整個城好像就因此有了活氣。
湖面平靜地如死水,無風卻起了一層淡薄的霧,這如鏡子一般透澈的湖面若隐如現地展現湖泊能倒映的所有人或物。正如湖上連起的三座石拱橋,橋上人的影子毫無保留地映在鏡子上,湖的對面人來人往,房屋交錯·,兩側的行人也是連綿不斷,各做各的事情。
檀笑塵毫無征兆地打了個噴嚏,摸摸鼻子:“這湖挺冷的。”
周圍的人沉默地看了眼他。
檀笑塵感覺到周圍好像因為他的無心之言變得詭異的沉默,便以一個噴嚏緩解尴尬,道:“我一介凡人,你們不能怪我體質差。”
于子晖突然問:“我沒記錯的話現在正值深秋。”
林卿言點頭:“是的師父。”
于子晖:“能理解。走,為師帶你們買些禦寒之物。子諾,你和君公子便去尋醫士罷。”
暮淮點頭同意,拉上檀笑塵一行人馬上便分為兩路,分别往湖上橋走去。
越往上走,看到的越廣,檀笑塵不禁感歎:“這湖當真是大。”
能容得下相隔數丈的的石拱橋,站在城門口望去一眼也瞧不清對面有幾座樓幾間房,這鋪天蓋地的寒氣從腳底迸發,讓檀笑都覺得後背發涼。
他對暮淮提議:“道長,鏡城的鏡子好,走的時候我們也買一面呗。”
暮淮答應下來。
走到橋的最頂端,檀笑塵能看清對面的情況,不由地發出一聲疑惑的聲音。
暮淮走在他稍前,聞聲偏頭:“怎麼了?”
檀笑塵搓搓手臂:“沒事,有點涼。”
他聽到身前的人歎息一身,向他伸手。
檀笑塵不動聲色地後退一步。
正當他以為暮淮要在大庭廣衆之下把他抱過來幫他取暖之時,暮淮隻是抓住他微涼的手臂,将他帶到自己身前,近乎是推着他走:“那我們快些。”
這距離很近,又或許是他體溫太低,他能感受到後背那人的溫度,很暖,與這個人看似溫溫和和實則冷冷淡淡的外表不同,人都是有心的,而往往心都是熾熱的,像不滅的火,直接燃燒至他的後背、四肢,最後到達他的心髒,将那顆原本平靜跳動的心燒得快速起來。
暮淮虛握住他兩隻手臂,從某個角度看就像是把他圈在懷裡,溫熱的氣息就噴在他的耳側。
不過他們再快,也沒有已經到對岸朝他們招手的于子晖等人快。
于子晖把手放在嘴邊捏成一個喇叭狀:“子諾,我們先走一步啦——”
“啊!!!”
等他喊完,一聲尖利的慘叫劃破天際,緊随而至的是衆人腳下湖面發出巨大撲通落水聲,幸好是出在湖中央,濺起的水花沾不到其他人。
“有人落水了!”
“糟了!是陳家妹妹!救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