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沒想到這宮殿還有這種機關,他往前走着,又是一處走廊,旁邊寬大的石柱靜立在那,腳下依稀能感到當初地上光滑無比的紅毯,每走一步,身後黑一步,唯一的光亮,是檀笑塵手中的火折子。
四周沒人,一下子針落可聞,隻有腳步聲回蕩,沒過多久,似乎過于安靜,檀笑塵竟然幻覺到最初,宮殿繁華,仆人滿廊,舉着果品酒水,點着笑去迎接新的客人,前方,歌舞升平,又或是滿堂文武,高呼陛下,商量國事。
檀笑塵猛然搖搖頭,貼着牆壁走,手裡拿出暮淮給他的靈符。
靈符無火自燃,飄在空中。
那是暮淮推走他之時塞給他的,與當初用它幻化出檀寞影子的符紙相差無異。
他好像明白了暮淮的意思。
與其和他待一處去面對那個魔道,倒不如讓他自己去尋找父親的魂魄是否遊蕩在這裡,或許這才是對他來說最安全的。
檀笑塵越走越遠,回頭一看走過的路,無盡的黑。
就在他以為自己又撞入鬼打牆時,面前的符紙突然一跳,快速地飄走。
檀笑塵無心他想,跟着符紙就快步走着。
轉過一個彎兒,似乎又到了盡頭。
符紙也停下,映入眼簾的,是那個熟悉的人的影子。
檀笑塵深吸一口氣,走過去。
檀寞靠坐在牆壁上,眼神無主,隻一個勁地盯着地面,眼睫下垂,就連眼珠子動也不動,也并沒有感受到他的面前多了一個人。
檀笑塵蹲下來,認真注視他一會,從懷裡拿出另一隻暮淮塞給他的錦囊,對準檀寞。
不過片刻,檀寞依舊沒有感覺,隻是他虛無的身軀扭曲一會,縮小,收入檀笑塵的囊中。
檀笑塵将錦囊收好,剛起身準備走,餘光突然瞥見檀寞靠過的地方,暮淮的符紙餘光未散,足以讓他看清那是什麼。
他重新蹲下來,打開火折子,認真看起來。
這也是幾幅壁畫。
不過壁畫應是漠北國很久以前的手法了,到後來就用畫像代替,在這邊,就應該全是畫像了才對,而這裡平白無故地在畫像下多出了幾幅壁畫。
但仔細看來,這壁畫明顯是不出自同一人的手筆。
先前瞧過的壁畫,精美,細節。而現在這個,手藝顯得生疏,粗糙,線條都畫錯了好幾筆。
不過依稀能看清這畫講的故事。
檀笑塵撥開多餘的青苔,細細看去。
那是朝堂,國王坐在最高處,下首是堂上文武,分為兩路。他們似乎在商量國事。
下一副,從一衆朝臣裡走出一個人,對國王行禮,人人面色凝重,但那人的腰杆挺得筆直。
後來,又是那個人,身披铠甲,手執長劍,在戰場上,奮勇殺敵,浴血四方,在馬上,舉起長劍,旗峰飛揚,衆将士跟着他舉起武器,為勝利歡呼。
再然後,那個将軍回京複命,賞賜得了,歡呼得了,可畫面一轉,那将軍居然脫去铠甲披風,穿上囚衣,站上了邢台,劊子手高舉他那寬大的刀,狠狠地向邢台上人砍去。
檀笑塵指尖停頓片刻,繼續往下看。
最後,又是敵國來犯,衆朝臣無人再敢上前,直至最後,被攻破京城,占領王宮,漠北國滅。
檀笑塵看到那最後一幅畫還畫了把大叉,那叉裡有敵國将領,一位将軍手握“封”字旗,推翻了漠北國旗。
檀笑塵知道,這畫的是君珩當時占領漠北的畫面。
後來,便沒有畫了。
檀笑塵的指尖還停留在那副畫上,有片刻的失神。
可突如其來地,他手中的火折子莫名熄滅,失去唯一一點光亮。
檀笑塵腦中寒光一閃,驟然站起身,背靠牆邊,視線警覺地四處遊走。
他額前碎發輕輕晃動。
有微風襲來,帶着一絲熱流,那是靈力波動後的結果,流過檀笑塵的眼眶。
檀笑塵緊貼牆,屏住呼吸,寒意順着他的後背,爬上他的脖頸,走廊的黑暗處似乎隐藏着一個人,正悄悄地盯着他的一舉一動,一不小心,他就會沖上來,撕咬檀笑塵。
檀笑塵凝神。
突然,一陣微風霎時朝他襲來,檀笑塵迅速出拳,朝微風處揍去。
可沒等他揍到什麼實物,手腕上的力驟然化解,被人反手握住,拉着他就走。
檀笑塵心下暗暗松一口氣:“道長,你可吓死我了。”
暮淮帶着他繞過一圈又一圈,開始小跑起來:“笑塵,我們要快走,這裡要塌了。”
檀笑塵被他拽得一懵:“啊?”
話音未落,一顆石子突然砸在他頭上,緊接着地動山搖,檀笑塵好像能想象到在他的身後,成了怎樣的廢墟。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他們被走廊裡噴過來的力沖了出去,也算是逃出生天。
暮淮松開環住檀笑塵的雙手,用袖子揮散開眼前的灰塵。
檀笑塵沒準備好,吸入一些灰塵,正咳嗽着。
他睜開眼,天光大亮,他們回到了朝殿。
在他們右邊,是塌陷的廢墟。
暮淮道:“那鬼打牆将我們送到了地下室。”
檀笑塵:“難怪裡面那麼黑。”
他想到什麼,看向暮淮:“對了道長,那個年輕人呢?”
暮淮:“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