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卿言馬上會意,吩咐其他弟子捉拿李狗子。
但李狗子不知怎的,剛碰到就又醒了,還不停地掙紮,對他們歇斯底裡喊道:“不,你們不能帶走它!它沒有錯,一切都是因為我,不是他的錯!你們沒有理由帶走它!”
他指的是同樣不服從自顧自掙紮的,已經變成兇鬼任他驅使的李書生。
阮清忍受不了這種場面,深吸一口氣,怼道:“你也知道這不是它想幹的。又緣何強迫與它,說到底不就是要滿足你殺人的欲望,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現在說這些沒用的,後悔了?想回頭了?你想做什麼,回頭做孝子嗎?不仁不義,你根本不配!”
在她看到的記憶裡,李書生本是救了他兒子後就打算走的,結果李狗子硬是哭死哭活把他給哭回來,李書生放心不下,便選擇留在人界照顧兒子一段時間。
一個懦弱無能的書生,也就隻能做到這些。可他兒子不是,他兒子放不下去這些仇恨,轉入歧道,活生生煉制了李書生,強迫他吸食怨氣,強迫他去作害殺人。李狗子根本沒有在意自己父親的反抗,煉化了它的神智,徹底變成一個殺人工具。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李狗子扭曲的人性。
最後,幾個弟子在李狗子咆哮聲中帶走了
何思靜:“你說季夫人做的是不是太過了。”
祁謹淡淡道:“他不也讓季府變成這樣了。”他說的是李狗子。
“可他也挺可憐的。”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
幾名弟子在小聲的議論,途徑檀笑塵時,也被他聽了個大概。
檀笑塵看向一邊在地上半死不活雖是都有可能暈過去的趙氏,又看了眼歇斯底裡的李狗子,無聲地歎了口氣。
孰是孰非,作為旁觀者又怎麼是他們說得清楚的。誰錯誰對也不重要了,到了這種地步,便都是錯。
畢竟,事已成定局,又何能逆改。做了便是做了,現在後悔傷心,也沒用。
檀笑塵轉身,朝向不遠處的一人一鬼。
季将軍生前曾有一女,名喚南雁。
季将軍和季夫人因為當年那件事受害,留下獨女跟了二房,作為他們的女兒來養着,其實也并非養。在他們走後,趙氏對這個堂侄女并不好,可以說态度及其惡劣,如果不是還有季老夫婦在,那麼季南雁也許就不是季府的千金小姐,而是一個低等的,被人虐待的下人。
現在季柔,哦不,應稱季南雁了。
季南雁與父親相逢後,十幾年未見面的父女,此刻便有說不完的話。
何思靜也注意到了他們:“那邊的不用管嗎?”
暮淮道:“人與鬼相同。他既沒做傷天害理之事,又何必傷他。”
林卿言也道:“思靜,你好好想想,當初是誰把我們從李先生手裡救出來的?”
祁謹:“睜大你的眼睛看清楚。”
何思靜恍然道:“我想起來了,當初就是他救的林師兄!我去謝謝他!”
剛說完他又被祁謹一把拉回來:“啧。你看清楚現在是你能插進去的情況嗎?”
何思靜蔫了。
檀笑塵被他們的話逗得笑了笑,旋即擡腳走向季南雁他們,身後束着的墨發随步伐輕微晃動。
何思靜又來勁了:“那為什麼君公子可以去?”
祁謹恨不得把他摁地下去:“嘶,你給我過來。”
“哦……”
阮清又不知道從哪冒出來,趁一群弟子都聚在一起就道:“小弟弟們,怎麼樣?今日可有學到什麼?”
衆人紛紛點頭,林卿言笑着拱手道:“尚有收獲。方才見姑娘身手不凡,敢問是哪位前輩?”
阮清扯着紅線道:“我是誰不重要。姐姐再讓你們學點東西。”她笑得賊兮兮,“來嘗嘗戀愛的滋味,如何?”
衆人紛紛搖頭,林卿言再次笑着拱手:“多謝姑娘好意。我們……暫時還不需要。”
阮清失落地歎道:“就這,虧長了一副好相貌,以後哪找得到姑娘哦。”
少年們哈哈尬笑,心道您與我們才認識幾個時辰,怎麼就像操碎了心的娘?
……
那邊叽叽喳喳,這邊倒是安靜得很。
檀笑塵走過去行禮:“季叔叔,多謝。當年的事,對不起。”
季将軍不在意道:“我沒事,事情都發生了。隻是可惜了子沉。”
檀笑塵緊抿着唇,握着劍鞘的手微微發抖。
季将軍也察覺到他的異樣,道:“不提這個了。這麼多年過去了,也該放下了,我們也就是想要個真相,小世子,還記得我說的話嗎?”
檀笑塵平展了眉,眼神平靜,微微含笑道:“記得。謝謝你,季叔叔。”
季将軍也努力扯出一個笑給他,伸手摸摸他的頭:“那就好。小世子,無論如何,縱使發生了什麼事,也不要停止不前。人已經不在了,我們要向前看。”
……
等事情徹底解決好已經很晚了,别處也尋不着落腳處,在季南雁的邀請下,衆人便随着住下來了。
檀笑塵還剩一壇忘憂君,正要喝,熟悉的敲門聲傳來。
阮清君珩二人一齊坐在他對面。
沉默良久,阮清終于打破這氣氛:“季将軍與你說了什麼,你這一整晚都不對勁。”
檀笑塵垂眸想了一會,緩緩道:“十七年的事,我要查清楚。”
君珩表情終于有了變化:“你是說,當年的事有問題?”
阮清皺眉:“你們不是說已經查清了嗎?”
那年她比他們兩個都早飛升,所以很多事情隻是聽說,并不知道詳情。
檀笑塵:“查清了,那是假的。”
“……”
他們又聊了些許,這才從他屋裡離去。
檀笑塵開了窗,打開酒。
窗外無光,月亮被隐沒在雲煙裡,昏昏沉沉的夜晚就是一個充滿未知的世界,那裡太深了,就如那個真相,被埋沒太久了。
這一夜,他想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