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他是一齊祈願的。
他穿的是新娘服,當時坐在轎子裡充當“新娘”,而之後悶悶的砰砰響聲正是“新郎”醒過來敲棺材闆的聲音。
再之後……
檀笑塵麻木了:“……”
因為香藥的緣故,他将“增加情趣”理解為“合歡散”之類的,他是中招了的,而那陣針對道士,暮淮反應比他更大……
難怪,難怪傅沉當時的神色詭異,阮清的意味深長。
他不知道他們知道多少看到多少,唯一确定的是自己是那個後知後覺的人。
檀笑塵心裡瞬間驚濤駭浪,久久不能平息,可這驚駭容不得他緩多久。
阮清他們已經動手了。
說是完全動手吧又好像是單方面的,因為阮清二人近不了程望的身。
程望穩坐如山。動動手指就化解二人的招式,這也是他如此大方地放他們進來的底氣。
程望睥睨下方不斷攻擊的二人,“啧”了一聲,嘲道:“功夫不到家啊。”
阮清面露不悅,卻沒搭理他這句嘲諷,問道:“肆意收集力量,你有何目的?”
程望似笑非笑:“當然有目的,但我忘了,怎麼辦?”
他那理直氣壯的語氣,令人可惡至極。
可話音剛落,他手指上的紅線突然有幾根由與地面平行變成垂落的線,跟檀笑塵那根一樣。
程望凝了凝眸,冷笑道:“外面竟然還有你們的同夥。”
阮清輕哼道:“怎麼,怕了?那就投降。”
程望似乎很喜歡笑,但卻不是神像上的笑容,他的笑不含一絲溫度,他道:“外面那個比你們厲害多了,你們卻讓他留在外面,很可惜。”
阮清是不相信他真的直到現在才發現外面有人,想到暮淮的身份,她問:“你對道士懷有明顯的敵意,為什麼?”
這次程望既沒有答非所問也沒有冷嘲熱諷,而是喃喃重複道:“敵意?這麼明顯嗎?”忽然他又低笑了聲,笑了很久,直到胸膛起伏劇烈,他也沒停止笑。
阮清傅沉面面相觑,旋即甩開塵線,繼續進攻。
隻是程望依舊沒讓他們近身,漸漸地,他的眼眸笑出了血絲,眼角泛紅,面色慘白,幾近瘋狂,阮清那句話似乎戳住了他的要害,場面有些失控,紅線亂飛,物品亂砸,打鬥越來越激烈,不一會一片狼藉。
程望雙目睜大,目眦欲裂,低吼:“就是他害我如此!”
阮清揮開打鬥濺下來的灰塵,聲音提高:“你說誰害你?你是被害的?!”
程望笑着将一隻手埋面,隻露出一隻眼睛,發出一記狠狠的攻擊,卻打在一團紅火上,本人卻并沒有注意,火團熄滅,地動幾分,灰塵滿殿瓢。
阮清大喊:“檀笑塵!!”
“來了!”
聽聲,程望立馬反應過來,環顧四周,三個紅影果然少了一個!
可還沒等他有所動作,身上就有千斤墜一般,體内翻湧的力量瞬間沉息,掀不起一絲波瀾。
程望趁還有最後一股力量還在的時候,眼疾手快地爆發出去,打在那另一個紅影上。
之後,沉寂。
卻是沒任何一人喊痛,隻聽這漸消的環境中突然有一個乓啷之聲,像是一根木棍被人摔打在地。
此時阮清傅沉手上多了根細繩,一圈一圈綁住台上的程望,讓人動彈不得。
程望:“縛仙繩?”雖是疑問,語氣卻是肯定。
檀笑塵悄聲落地,在一根木棍旁撿起一件外套拍拍上面的灰,重新披在身上,還嘀咕了句“這裡還有點冷”。
程望聞聲眯眼,看見眼皮子底下動來動去的紅影,道:“是你?”
原來,在阮清幾人打鬥之際,檀笑塵趁沒人注意他,拿着阮清給他的縛仙繩就悄然繞到程望身後,從後偷襲,甩出縛仙繩與阮清二人接應,這才制住逐漸失控的程望。
檀笑塵轉身直視他,甩甩自己的婚服衣擺,慢條斯理地舉起一隻手,對着程望面前伸出兩根手指,笑眯眯道:“請問這位上神,這是幾?”
程望果然再次眯眼,沒有出聲。
為什麼一見面程望看着的是一團火焰而不是火焰旁邊的三個大活人,為什麼他攻擊的時候卻攻擊火團,為什麼被制服後剩下唯一的靈力卻打在披着檀笑塵外套的木棍上。
原因很簡單,程望有眼疾。
因為這個,他看不清眼前的東西,又恰巧檀笑塵三人都穿着紅衣服,放出的火焰也是紅色,混了視野,再通過一些細微的試探,終于徹底确定程望有眼疾這件事。
也利用程望的眼疾,成功抓住他,讓打鬥平息下來。
阮清收好縛仙繩,大功告成地拍拍手,仰頭對程望露出一個得逞的笑:“前輩果然厲害,隻不過太輕敵了。”
程望嗤笑一聲,不語。
檀笑塵走近了些許,邊走邊往四下望。傅沉的靈火被打滅了很多,殿内沒有光線透過,顯得昏暗,但也能想象得到剛剛的動靜有多大,損毀的東西就有多嚴重,而供台上的程望一直坐着,耷拉着頭,仿佛沒了最後的生氣,整張臉隐沒在暗中,隻餘迷樓灰的衣服在火光下照的有些紅。
視線下移,根根紅線依舊纏在他的手指上,瘦的隻剩骨頭的手還動了動,卻牽不起任何絲線。
檀笑塵不由得沉思,低聲道:“這就是傀術,嗎?”
暮淮說是傀術牽制了他,但程望是神,怎麼也不可能用人間的道術,他本身就很有能力,又這麼憎恨道士,更不可能用傀術,但這确實跟暮淮說的差不多,很符合傀術的描述。
阮清離他較近,聽見他的低語,偏頭問:“傀術?什麼傀術?”
檀笑塵擡頭,對阮清簡單地叙述了一遍在外面暮淮對他說的話。
阮清低頭沉思片刻,道:“這人間居然還有這麼相似的術法。”
檀笑塵一愣:“什麼?”
阮清拍拍他:“當然我們塵線更厲害,一些小法術罷了,不僅這千情上神會,我們也會。”
檀笑塵狐疑:“你是說塵線也能控制人的心性?”
如果按照這麼說,那傀術也隻是塵線所能的術法之一。
阮清莫名地看了眼他:“當然啊。你那時候不是跟了我一陣子學了些小東西嗎?外面的霧陣也可以說是迷陣,困人前行擾人判斷罷了,我們這些掌情之仙也擅長此道,不僅如此,塵線也還有好多用處,隻是我們不會随意用,用的最多的就是牽線,很多的你這小武仙還不知道呢。”
檀笑塵噎住,道:“既然霧陣你們擅長,那為什麼那麼長時間都破不了?”
阮清搖搖手指頭:“千情是上神,他布的陣我們這些小仙還是很難解開的,況且他還在陣裡放了那種藥。”說完她還瑟縮了下。
檀笑塵也是一陣膽寒。
蓦然,殿内隻剩下的那幾團靈火居然毫無征兆地全數熄滅,視線再次黑下來,之前的陰寒之氣壓迫之感,再次襲了上來。
……
殿裡沒有風,更何況那是靈火,不可能被普通的風吹滅。
檀笑塵阮清在暗中互相看了眼對方,停止話頭。
很快,不遠處傳來傅沉警惕的聲音:“不對勁,你們快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