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被喂下幾口水後，柳燕的臉色總算沒有那麼吓人，額頭也不像之前那樣燙手了。并且，或許是因為被反複摩擦的緣故，他那原本蒼白的雙唇，竟也平添了幾分血色，恍若雪中盛放的梅花，旖旎豔極，卻容不得半分亵渎。

見此，蕭珠略松了一口氣。她将手伸向行囊，想要吃點幹糧補充能量，

不料，任憑她如何翻找，都找不到那個盛有幹糧的布袋。她又在自己身上摸索了一遍，卻隻找到了那袋沉甸甸的金銀。

蕭珠這才意識到，自己把幹糧袋忘在馬車上了！

雖然還有金銀。可是，這玩意兒不能吃啊！

頓時，蕭珠哭笑不得。

雖說“天無絕人之路”，可是，老天似乎總喜歡将她逼至絕路……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了幾聲異響。

不同于尖厲的風聲，那是——

爆竹聲。

蕭珠起先還有些疑惑。不過，當她意識到今天是什麼日子時，立馬便反應了過來。

是了。今天是除夕。

即便算上蕭珠前十八年的人生，這也應該是她所經曆的最凄慘的一個除夕夜了：

又冷，又餓。隻能在冰天雪地裡，聽着别人家的爆竹。身邊最重要的人還昏迷不醒，随時有可能死掉……

盡管如此，接連不斷的爆竹聲，卻為她指明了方向。

陰沉的天幕和紛揚的落雪下，隐約可見地平線上的閃光。

不出意外的話，那邊便是善化城了。

于是，蕭珠又有了前行的勇氣。

她往嘴裡塞了一把雪，以此糊弄饑腸辘辘的肚子。緊接着背起柳燕，朝着那片喧嚣的爆竹聲走去。

饒是如此，走出約摸五裡路後，蕭珠還是到達了體力的極限。她隻好停下來，暫時休息一會兒。

此時此刻，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想必很快，城門就要關閉了。

看來，自己和柳燕今晚隻能在城外借宿了。

蕭珠四下打量，想看看附近有沒有可供休憩的地方。這一次，她總算有了令人驚喜的發現——

那是一座寺廟。

寺廟規模不大，坐落于半山腰，離自己僅有半裡路的距離。

最重要的是——幾點燈火，從寺廟的窗棂内透了出來。

想到可以進去取暖，蕭珠立即調轉方向，朝寺廟走去。隻不過，她很快便遇上了寺廟前的漫長台階。

石闆鋪成的台階覆滿積雪，又濕又滑。背着柳燕的蕭珠根本無法攀爬，隻得将他放下，再用手穿過他的胳膊下方，将他一點點地拖上去。

不知跌倒了多少次後，她總算抵達了那扇厚重的木門前。

蕭珠擡起手，本欲敲門。不承想，那木門卻是虛掩着的，略一用力，便豁然洞開。

如此正好。蕭珠半拖半擡，總算将柳燕弄進了門檻内。她又合上那道木門，将肆虐的風雪攔截在外。

伴随着吱呀一響，外頭的呼嘯總算偃旗息鼓。一時間，寺廟内變得安靜無比。

蕭珠剛松了一口氣。下一刻，耳邊卻突然傳來一聲歎息！

這一聲歎息，隻把蕭珠吓得魂飛魄散。

她擡起頭來，定睛一看，面前卻是一尊水月觀音像。

隻見這尊塑像右足支起，左足踏于蓮華之上，身後又有一圈月輪。菩薩眉目低垂，似有不忍之态。雖是木雕泥塑，卻也栩栩如生。

不過，比起塑像，還是桌上的供品更讓蕭珠在意。

許是到了除夕，貢品豐盛至極。不僅有各色瓜果，還有疊成小山的桃酥、棗糕、胡餅……

蕭珠望了一眼面前慈眉善目的菩薩，又掃了一眼桌上滿滿當當的供品，不由咽下一口唾沫。

自己都快要餓死了。菩薩慈悲為懷，應該不會見怪吧？

于是，她抓來幾塊糕點，将它們一股腦地塞進嘴裡——

嗯。不愧是獻給菩薩的供品，果然好吃！隻可惜放冷了些，不過比雪團子要好多了！

由于是在菩薩面前，蕭珠起先還有些遮遮掩掩。見塑像神色如常，并未歎氣。她索性放開了肚子，大吃特吃起來。

桃酥香甜，棗糕綿密，胡餅酥脆……若是吃膩了糕點，還能啃幾口甘甜如蜜的蘋果冬棗。

蕭珠吃得根本停不下來。供桌上的盤子，漸漸地空了。

或許是吃得太過盡興，蕭珠并沒有留意到逐漸逼近的腳步聲。直到聽到一聲驚叫，她才匆匆忙忙地擡起頭來：

隻見一個手持棍棒的小沙彌，瞪圓了眼睛，指着她大罵道：

“是賊！有賊來了！”